偌大的营地被突来的时空乱流所摧毁，短短数秒钟时间而已，数以万计的生命从世界上消逝，一眼望去甚至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也不知过去多久，从那被崖壁上滚落的岩石所压毁的帅帐中，忽地传来一丝熹微的动静，像是一只蚂蚁从沙地穴中爬出，足上的绒毛与沙粒发生轻微的摩擦。
却见一道人影摇摇晃晃地从岩石中穿透而出，仿佛行走在另一片时空，指尖正滴淌着一颗又一颗猩红的血珠，无声地染红倒在脚畔的军旗，他的意识似乎还尚未清醒，眼神有些失焦地望着夜空中的月牙，而遍布在他皮肤上的黑色纹路悄无声息地消退，最终一丝清明从他的眼眸深处缓缓浮现，断片的记忆也在这一刻逐渐苏醒。
卡洛斯环顾着一片死寂的营地，难以置信又无比茫然地睁大眸子，下意识地在血染的营帐间赤足行走起来，粘稠的血块上留下他深深浅浅的脚印，最终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扎德？」
「弗洛泽？」
「库特？」
「亚当？」
「吉福特？」
「……」
他如梦呓般呼唤着战友的名字，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孤儿，而回应他的只有冷寂的夜风，惨白的月牙俯瞰着众生，挥洒下怜悯的微光，而望着落在前方的那张染血面具，卡洛斯不禁还是僵直在原地，表情变得有些歪曲起来，低声道：
「天璇。」
脚底已经被碎石切得遍布伤痕，身上也有乱流造成的狰狞伤痕，但卡洛斯不曾感到任何的疼痛，只是全身的血液都在冒着寒气，让他生出莫名的荒唐感与寂寥感。
唰！
没有人注意到，一旁嗜血魔兽横行的危险河道中，一抹极致的黑暗无声无息地逆流而上，很快在河面上凝聚成一团极不稳定的稀薄黑雾，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散，黑雾中一对深邃而冷漠的眸子若隐若现，仿佛隐藏着某个无比恐怖的存在，他俯瞰着下方的卡洛斯，淡淡地道：
「我当〈界律〉为什么突然动手，原来如此。」
神秘的存在微微眯起眼眸，似是能窥破卡洛斯的本质，很快，意味深长地说道：
「竟然真的适应了界河吗……有意思，看来你也能成为奇点之一，不过这样下去，怕是要先失血而亡。」
「……谁？」
卡洛斯抓着染血的天璇面具，像是此时此刻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而对方也不理会卡洛斯的反应如何，身上的一丝丝黑雾忽地朝着卡洛斯萦绕而去，后者下意识的挣扎完全没有效果，只刹那间而已，神秘的黑雾便是与他的肉身完全融合起来。
「我没有名字，但你非要称呼我的话，可以叫我……斯堤克斯。」
「——」
诡异的话音从卡洛斯的耳畔响起，他本能地意识到为何对方能轻易地依附到自己身上。因为斯堤克斯，是与界河同名的名字，而紧接着，他心底忍不住冒出一股寒气，或许一代代王室所秘密执行的界河分流计划，唤醒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存在。
轰！
忽然间，裂谷中出现一道庞大无比的虚空裂缝，其中似是隐藏着另一个世界，而浓郁的白雾伴随着时空乱流从中喷涌而出，进一步席卷起狼藉的营地。
「这附近有蜷曲的维度吗……〈界律〉掀起的乱流打通了空间，两边要连接起来了。」
伴随着令人困惑的话语，无形的力量突然支配卡洛斯的身躯，他只觉身躯不受控制地擅自行动起来，竟是朝着前方血水翻滚的河流中一跃而入，而外界，神秘的白雾变得愈发浓郁起来，将这一段裂谷彻底吞没，最终，庞大的虚空裂缝像是与外界达成某种平衡，无声无息地合拢起来。
……
「这就是你加入〈虚零〉的理由？」
卡洛斯宛如石雕般站在浓浓白雾当中，而科伦的话音飘忽不定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笑着说道：
「〈界律〉无情地毁了你引以为傲的苍狼军，让你从最耀眼的太阳沦为一道不存在的影子，所以你试图向〈界律〉复仇？」
「不要用你浅薄的认知来揣摩我的内心。」
卡洛斯无比冷漠地说道，哪怕记忆中的灾难在眼前如此真实地重演，他的心跳也不曾有一丝的紊乱，起初的错愕也不过因为这种不可思议的真实感而已，他望着脚畔一颗死不瞑目的士兵头颅，语气平静地说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戴蒙是继承了被魔族残害的同胞的遗志，所以才成为极端的魔族灭绝主义者，而我和他相似，我继承的是被〈界律〉波及而惨死的战友们的遗志，才决定向〈界律〉复仇。」
「怎么，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王族，竟然和被视作消耗品的士兵共情？」
科伦压抑不住话语中的讶异，甚至带着几分嘲讽，但卡洛斯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所以历史上你们亡国了。」
「——」
「军队是需要共情力的，没有共情力的军队才是你所谓的消耗品，有共情力的军队就有了魂魄，所以历史上才只有一支苍狼军，战友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个俘获人心的词汇。如果你统率一支部队，你敢随便抽取一名兵卒把你的后背交给他吗？想来是不敢的，但……我敢。」
卡洛斯语气坚定而平静，并非嘲讽，却比嘲讽更为尖锐，他望着被白雾吞噬的狼藉营地，缓缓说道：
「我不是因为〈界律〉夺走我的荣耀而仇恨，我只是无法忍受〈界律〉以这种傲慢的形式顺手夺走我那些无辜弟兄的性命而已。对它来说，这可能只是一脚踩死一只蚂蚁和一百只蚂蚁的区别，但对我来说，这都是与我并肩作战的同胞。」
「但他们被害的直接原因，难道不是你吗？」
科伦自以为捕捉到卡洛斯的缺陷，却不想卡洛斯立刻冷笑道：
「所以卡洛斯•西斯塔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是代号404，一个不存在的人。」
「呵，自欺欺人。」
科伦漏出极其刺耳的评价。
「错了。」
卡洛斯无比平静地指摘道：
「是自我惩戒。」
「——」
在短暂的沉默后，科伦忽地漏出一道愉快的笑声，说道：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如此，你越是会感觉到〈刹那心火〉的力量。」
卡洛斯不禁深吸一口气，他当然也不觉得所谓的〈刹那心火〉只是施加幻境，否则此刻这场白雾早该散去，而他也该回到那座宫殿当中去，但现在他依旧站在这里，说明还有未曾达成的条件。
啪。
一只湿漉漉的手忽地搭在卡洛斯的肩膀上，来得着实突兀，令得卡洛斯忍不住背后一凉，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便见一张被撕裂般的血淋淋的面孔正定格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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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后天上班，新的一年真正意义上开始啦。
PS2：算了一下，原来2023不是质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