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陆上现存的唯一一例魔王，我自觉是拥有超乎常人的存在感的，但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坐在轮椅上的柯莱特展现出的是无与伦比的气场，仿佛她并不是〈受难〉的参与者，而是〈受难〉的支配者，哪怕错失起始的机会，也依旧掌握终结的权利。
——原来如此，天璇星卫的面具在卡洛斯手上，这就是柯莱特的计划吗。
除开我们这批跨越紫色光幕而来的人以外，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当中，只有科伦与卡洛斯二人，因此局势还是相当明朗的。
科伦此前受我的威胁，为保住伊西丝的性命而中止〈鸣荒厄土〉，此后多半便一直在此地观察着各层试炼的情况，所以才对我们的到来毫不意外，至于卡洛斯，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抢先一步与科伦直接对上面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会是一次偶然现象，而一定是柯莱特对他事先作出了指示，这才会有这种跳过游戏环节，直面幕后黑手的神奇操作。
不过，从伊西丝口中，我知道这次的〈受难〉足有五层试炼，除开已知的〈鸣荒厄土〉、〈刀剑杀狱〉、〈葬魂幽林〉和〈断罪潮汐〉以外，应当还有一项才对，而从这四项试炼的命名理念来推测，剩下的第四层试炼应当是与火有关，这才契合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理论。
——这里该不会对应的就是第四层试炼？又或者是……试炼之外的区域？
我内心暗暗分析着情况，直接向伊西丝逼问也不失为一策，但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作为智商与情商均领跑全大陆的优秀学者，我自然不会出面抢走柯莱特现在的风光，因此我在放下伊西丝之后，便从背后锁住她的喉咙和胳膊，确保这名人质不会轻易脱手，但从个别视角来看，可能会像是我从背后不太雅观地拥抱着她，好在此刻没人关注我们的动向。
「哦？由你来宣告〈受难〉的落幕？」
另一边，听闻柯莱特的宣言，科伦微微眯起眼眸来，说来有些诡异，眼前的科伦给我几分莫名异样的感觉，仿佛他的存在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恍惚间我甚至觉得他的面孔有些模糊。
「听你的意思，对结束这次〈受难〉的条件，心里是有些数目的？」
科伦眼神深邃地望着柯莱特，缓缓说道：
「你要知道，这一次的〈受难〉规则是由我们书写的，以往的规则并不适用于这一次，条件当然也不一样。」
「无所谓。」
柯莱特却是依旧挂着恬淡的微笑，指尖摆弄着一枚媒介十字架，〈星门〉的传送并不曾将那些散落满地的媒介十字架一并带走，就明面上来看，柯莱特手头的成型媒介只剩下了这一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存货，而她随即又继续说道：
「〈受难〉的规则再复杂再神奇，也只是一个小世界的规则而已，它注定无法对抗大世界的规则。就像一个大圆里套着一个小圆，不管你在小圆里画上多么难解的图案，我只要在大圆里画出一条足够粗的直线，那么你的那些图案，连同你所在的小圆，都会成为这条直线的一部分，这或许该称为……规则的覆盖？至少，大体意思如此。」
柯莱特的话语让我下意识地望向她指尖的媒介十字架，而科伦显然也是意识到柯莱特这番话的暗示，他同样望向那枚霜银色的精巧十字架，微微挑起眉梢，说道：
「难道你还打算在这里竖起圣十字碑不成？」
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但立刻意识到并非如此，因为在〈鸣荒厄土〉时，柯莱特洒落的那一地成型媒介并没有构成圣十字碑，所以她对此必然是心知肚明的。
「确实，如果你能在这里成功竖起圣十字碑的话，那么方圆十里内的魔族，都会被十字碑领域驱逐出去，但，要想驱逐整个〈受难〉领域中的魔族的话，还远远不够。半径五公里，你倒是能触及到这棵树的顶端，但还翻不过这片海，更别说那片沙漠。」
科伦摩挲着下颚，指节轻轻敲击着大腿，而他的指示代词让我心中一动，听他的意思，这座宫殿应该是在神树和大海的范围之内，大概率是处在一个交集点上。
——树根部位？
我忍不住眉梢挑起，而柯莱特却是缓缓摇头，一如既往经过短暂的沉默，才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未必要驱逐全部魔族，毕竟，在场的我们都是某人的陪葬品而已。」
「原来如此，的确，你要是能将这位魔王驱逐出〈受难〉领域，那么失去核心目标的〈界律〉的确不会执着于〈受难〉，但你有没有想过，还在〈受难〉领域里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再者，不说圣十字碑领域能不能将他识别为魔族，就算你能将他驱逐出圣十字碑领域，那也不过是十里之外而已，他始终无法离开〈受难〉领域。」
科伦似是觉得柯莱特有些异想天开，笑容也是变得有些轻蔑起来，而柯莱特语不惊人死不休，竟然又是说道：
「但这座试炼塔的高度可远远够不到十里。」
「——」
科伦微微一愣，紧接着漏出无比讽刺的笑声，摇头道：
「亏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惊人的见解，没想到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你难道不知道，〈受难〉领域自成一个小世界，你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竖起圣十字碑，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竖起圣十字碑，也不可能由〈受难〉领域的内部直接干涉到〈受难〉领域的外部，想要打破这份界限，只有让十字碑领域扩大到足以撑爆〈受难〉领域，但难道你还能改变十字碑背后的规则吗？」
闻言，柯莱特依旧是保持着恬淡的微笑，反倒是让科伦微微皱起眉头，看样子有些迷惑，不知柯莱特的自信何来，而我联想到此前柯莱特与耶利米的对话，倒是忽地有了一丝灵感。
「规则就摆在那里，为什么非要改变规则？能通过已有的规则破局，为什么要寻求规则以外的渠道？我从不曾将〈界律〉视为全知全能的存在，虽然它确实近似于全知全能，也总是将世界编织成蛛网一样美丽而可怕的形状，但，它总有疏漏之处，就像这一场〈受难〉，未必不是一种作茧自缚。」
柯莱特微微眯起眸子，模样是何其弱不禁风，可偏偏有种渊渟岳峙的深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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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猜到柯莱特这一波的底牌了吗？线索其实已经全都给出了。
PS2：写柯莱特这一类的角色很难，要表现她的脑子像个外挂，但又不能让人觉得浮夸，一切都得是对设定的合理利用，不过分，但要够巧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