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行了吗？我都没有揭开所有的心像。」
无止境的飞刀风暴蓦然终止，科伦的话音自镜像领域外飘来，却见那一道道虚幻身影在黑色龙卷中悄然破碎，仿佛是被撕裂的纸人偶，最终只剩下一道孤零零的人影，科伦的面孔覆盖在那仅存的虚幻身影上，微微眯起的眸子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
「你要知道，我现在只动用了你能理解的招数，而你的想象已经开始有些捉襟见肘了，如果我动用你们无法理解的力量，你觉得你们的想象还有意义吗？人的想象力终究是有极限的，更别提是在这样狭窄的半亩地里，井底之蛙的故事总听过吧？你们一直困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唰！
科伦忽地松开掌中的银刃黑刀，而后冲着虚空随手一抓，仿佛只是攥紧一团空气，但同一时间，耶利米忽地浑身一震，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猩红的血液从面具下沿疯狂地流淌而出，转眼间便将她斗篷的领口彻底染红，而那一瞬间，我听到某种爆碎的声响，那是人体内的某种脏器被捏爆的声音。
「咳、咳咳！」
耶利米瞬间单膝撞在地上，但镜像领域尚未崩溃，她的想象力还能坍塌到现实之中来，因此摇晃片刻便又稳定住身躯，毫发无损地站起身来，只是呼吸多少还是有些混乱，显然科伦的这一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判。
——这是我的心像？
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眸子，当初觉醒仪式时，我曾与高维意志所演化的高仿个体对抗过，眼前这一幕自然让我回想起当时的磨难，那都是身处低维而难以理解甚至无法理解的手段，自然也无从谈起对抗，就像科伦方才这一手，其本质上是透过高维对低维进行的直接干涉。
打个比方来说，耶利米的镜像领域看似完美无缺，但也只是一张纸面上完全封闭的圆，纸面上的任何力量都无法侵入到圆的内部，问题是，从纸面的上空来看的话，这个圆却是破绽百出的。
「刚才我完全可以捏碎你的大脑的，我有无数的办法让你停止思考停止想象，而你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现象，就算想尽一切办法去抗争，也只是徒劳无功。〈悖反仪式〉？它可不会主动理解分析的法则，你想象的上限，就是〈悖反仪式〉的上限，而〈圣器〉的上限，就是你想象的上限……你以为的无限，不过是越过了一道山头而已，连绵的山脉还在后头等着你攀登。」
科伦编织着无比刺耳的话语，像是一记记的耳光抽在耶利米脸上，如果能摘下她的黑白面具，大概率能看到一张无比阴沉的臭脸，而紧接着，科伦又是无比幽深地说道：
「再提醒你一个事情，你说，你自以为发动了的〈圣器〉，会不会也是一种想象呢？」
「——」
我明显听到耶利米的呼吸一窒，就连她身前的神秘书页都是一阵黯淡，像是随时会熄灭，不出意外的话，她已经在陷入了自我怀疑的陷阱，不得不承认，这个科伦有着极强的蛊惑能力，之前在〈鸣荒厄土〉时还不曾发现他竟然有心理大师的一面。
「不对，不可能。」
所幸耶利米有着极深的城府，没有被科伦的言语与各种心像所迷惑，她很快便是否定道：
「如果〈创世纪〉是从我的想象中衍生出来的话，那意味着我的想象本身就是可以坍塌到这个心像世界的，但在我展开〈悖反仪式〉之前，我们的想象是无法和心像世界建立起联系的，所以〈创世纪〉一定是真实的——至少，肯定是从现实世界中，作用到这片心像世界的。不出意外的话，〈恩赐〉也是如此。」
科伦深深地望了耶利米一眼，这才是漏出感叹的话语道：
「到这一步还能维持清醒吗，果然和其他人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科伦又一次抓向虚空，而耶利米瞬间掌心一合，镜像领域中顿时浮现出无数漆黑矿石，上头遍布无法解读的晦涩符文，她冷声道：
「就算无法想象你的攻击手段，但也不是无法对抗。世上没有比〈破戒石〉更适合这种情况的东西了——」
砰！
耶利米的头颅陡然爆碎开来，科伦站在镜像领域之外，随手抖落血淋淋的器官组织，很是讽刺地望着耶利米的无头尸体，说道：
「我只是抬手捏碎了树上的一颗果实而已，〈破戒石〉怎么可能起反应，自作聪明。」
「——」
好家伙，这台词竟然有几分帅气。
嗡！
恰在此时，耶利米的无头尸体忽地一阵扭曲，仿佛是被杂讯吞没一般，而下一秒便是恢复原样，活生生的耶利米又是站在那里，从呼吸节奏上来判断，整个人还处在有些茫然的状态，或许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而从死亡到复活的切换之快，甚至连〈悖反仪式〉都不曾反应过来，魔力供给就像是根本不曾中断过，但紧接着她开始大口喘起粗气，心跳也是明显变得急促起来，那种迟到的死亡阴影未必会让人觉得轻松，劫后余生才让人变得精神虚脱。
「死亡也无法挣脱心像世界，要么被心火彻底吞噬，要么去彻底浇灭心火，这是你们仅有的两个选择，而你们每一次死亡，心像世界就会愈发强盛，直到你们彻底死心为止。」
科伦宛如宣判命运的神明般平静地说道，紧接着，大地又是开始疯狂地颤栗起来，本该被镜像领域庇护的这一带也是动摇起来，无数的裂缝终于彻底让大地无法维持原貌，深不见底的裂缝犹如通往地狱的深渊，完整的大地仿佛被拆分成一座座的孤岛。
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像是对抗重力那般开始缓缓上升，大片大片的尘埃与土壤从边缘撒落，无数的黑百合也是四散开来，犹如赠予地狱的礼物，而随着距离的拉进，枯萎的〈世界树〉树冠变得无比清晰起来，上头斑驳的结节仿佛是腐烂的组织，越是靠近越是让人觉得恐怖，甚至能嗅到一种让灵魂沉沦的诡异味道。
一抹抹叶状的黑色忽地从我们所在的上浮孤岛边缘探出，原来是一片片庞大无比的黑百合花瓣，并不是这片区域自发地对抗着重力，而是有一株硕大无朋的黑百合从地底深渊长出，将我们所在的这座孤岛托举到半空中，并且还在不断上升着，宛如正被无穷的引力所拉扯。
「这是——」
一股窒息级别的炽热感突然来袭，让我忍不住仰头望去，却见高空中的黑暗云层翻滚起来，那对透过云层间隙俯瞰众生的眼眸，忽然化为两轮黑色的太阳，仿佛是罕见的日环食现象，而自那黑色太阳上，无比恐怖的热量与威压呈实质性地垂落下来，犹如一挂灰黑色的瀑布，以庞大的黑色花瓣为吸热体，将我们这座孤岛完全笼罩在其中。
「再不出手的话，我们可就要栽在这里了哦，学者先生？」
镜像领域像是被高温蒸发般快速收敛，柯莱特却是神色恬淡地望着我，我自然是微微挑起眉梢，说道：
「怎么，王女殿下真的没有后手了？不像以前那样来一些出人意料的手段吗？」
柯莱特顿时露出无比甜美的笑容，眉眼弯出优美的弧度，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是我的后手？」
「——」
我不禁一愣，随即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恍然道：
「原来如此，不愧是你。」
柯莱特是擅长把控大势的人，那么，在这无人可以对抗的心像世界中，什么才是不可抵挡的大势？
答案是——我即大势。
——————
PS：猜猜男主的手法，会用来填一个重要的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