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躲在云层背后放着沉闷的白光，朦胧的日轮仿佛炙烤着天空，静默无声地悬在我视野的正上方，我开始感觉到明显的窒息和诡异的肿胀感，在突如其来的真空环境中，软组织和静脉中快速形成水汽，血管像是蠕动的蚯蚓般清晰地浮现在皮肤表面，心脏为搬运足够的氧气供肌体活动而疯狂跃动，但我知道，这只是短暂的现象，心率很快会开始下降，血液循环也会趋于停止，体液因失压而沸腾最终又会冻结——
唰！
意识模糊只在刹那间，我瞬间在半空中回过神来，〈灭界荆棘〉的反哺作用让我能够建立起强大的内循环，真空状态并无法对我造成明显的影响。
视线一扫，只见那近乎透明的球状薄膜近在咫尺，如穹庐般将高达千米的白色试炼塔笼罩，更一直延伸到界河南岸的阿努比斯城内部，仿佛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广域结界，而在我的正下方约四百米处，漆黑如墨的界河无声无息地翻滚着，宛如通往地狱的入口，霸道的引力已经支配我的全身，一个眨眼间便将我下拉近数十米。
不过这种下降并不是单纯的自由落地，因为十字碑领域是将外族精准地驱逐到领域边缘处的，所以像这种从上半球被驱逐出来的情况，必然会沿着领域膜的光滑弧面而滑落，像是荷叶上滚落的一颗水珠，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支撑与缓冲。
——人……都在！
我视线快速扫过被驱逐到领域外的同族们，他们的每一张脸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除了利维坦等个别人还保持清醒以外，大多数人都已经处在意识朦胧的状态，像是布人偶一般肌体无力，以相当难看的姿势在领域膜上逐渐滑落，好在如我所料，全部都在我的可干涉范围内。
毕竟，一颗雨珠内部的分子运动再怎么复杂，下坠的时候其宏观趋势必然是整体向下的，所以当十字碑领域从外侧覆盖试炼塔时，不管在试炼塔内部的我们有怎样的间隔，被驱逐出来的时候，也必然会处在相对集中的区域，而不是四分五裂地分布在各个点上。
「〈荆夜〉——」
唰！
我蛮横地对抗引力对关节的限制，荆棘黑剑猛地刺入不可视的虚空当中，而心脏上的幽黑荆棘花瞬间绽放，认知域中的一切从宏观到微观都变得清晰可见。
「——〈荆天棘地〉！」
唰唰唰！
在超越常规感知的领域中，无数的漆黑荆棘藤如蟒群般自虚空中蔓延而出，那就好似海怪的万千触手一般，沿着领域膜疯狂地席卷四周，转眼间便地将分散开来的利维坦等人尽数卷起，随即将黑色河段的强引力场甩到身后，将除我以外的所有魔族都稳稳送往界河对岸，整个过程耗时不足十秒，而直到这一刻，在界河南岸的王国军驻军以及勇者和教会人员才是察觉到我这边的动静，十字碑领域的定型与试炼塔的存在成了很好的掩护。
当然，到这一步，他们这些觉醒者与普通人已经没有任何差异，如今的局面根本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能够左右的，而我的关注点也不曾落在他们身上，因为就在那千米试炼塔的最高点上，一道孤高的人影正无声矗立，金色长发束成潇洒的马尾状，异常俊美的面孔近乎不似男性，他望着突然降临在塔外的我，却并不曾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
——正是〈圣徒〉科伦。
这一刻，我确信眼前的科伦便是真正的科伦，没有其他人的认知干扰，我能清晰地把他的身影与〈鸣荒厄土〉中的科伦重叠起来，而不会像蒙斯特那样产生轻微的异样感，而从他的反应也看得出来，他对试炼塔内的情况把握得十分清楚，否则至少会对圣十字碑领域的展开面露错愕。
在与我对视的瞬间，科伦的嘴唇微微张合，真空状态下声音无法传播过来，但我从他的唇形变化分析出了他的话语——
『欢迎。』
相当热情的表达，因此我也需要给予热情的回应。
唰！
我一剑轻而易举地劈开领域膜，漆黑荆棘藤在超越感知的领域中猛地蔓延，如飞龙般载着我径直闯入到试炼塔的顶部边缘处，一瞬间，真空状态便恢复到常规状态，试炼塔本身似是处在相对独立的空间内，不曾受到黑色河段的引力场干涉，而我大致扫了一眼，发现这塔顶的直径竟然也有数百米，根本不符合外部观测的结果，说明这里也有着一定程度的空间扭曲，此外，这塔顶有种尚未完工般的残缺感，边缘的墙砖呈现出错落有致的分布，地面则是一片恐怖的漆黑——是的，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黑色，仿佛脚下就是无底深渊，任何光线都会被吞噬殆尽，心灵脆弱之人怕是连挪动脚步都没有勇气。
「独善其身，倒是很像魔王的作风。」
科伦冲着我露出俊朗的笑容，但我不曾被他的讽刺所干扰，站在倾斜的墙砖上，淡淡地回应道：
「很遗憾，这一次的〈受难〉已经结束了。通关五层试炼只是你们设置的必要条件，而〈界律〉设置的必要条件是——我的死亡，或者说我的消失。〈界律〉的设置条件必然优先于你们的设置条件，而现在我已经彻底脱离〈受难〉领域，达成了结束条件，所以这一场〈受难〉不会继续开展下去。」
无疑，这也是柯莱特那些话语背后的含义。
『你宣告了〈受难〉的开启，而〈受难〉的落幕，由我来宣告。』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就是我的后手？』
『轮到你了，学者先生……不，魔王陛下。』
柯莱特推断出通关〈受难〉的必要条件，所以通过定型圣十字碑领域来达成这一目标，而这一计划的关键在于，我是否愿意被圣十字碑领域驱逐出界，如果我抗拒的话，那么我们只能按部就班地去破解五层试炼，但显然，柯莱特连我的反应都已经完美预判，所以才会将圣十字碑的布置点设计得如此精准，毕竟，面对同族落入黑色河段的风险，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原来如此，那位王女的谋划的确超乎想象，不过……说遗憾未免太早，你们多少有些想当然了。」
科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嗡！
只是，仿佛是为印证我的话语，试炼塔忽地释放出璀璨的光芒，一层层的光晕仿佛是一颗颗太阳被点亮，但那些光芒无法照耀这一带的黑暗，像是日环食般只有边缘处能捕捉到耀眼的光芒，而紧接着，一团团光球如群燕般从试炼塔中纷纷飞舞而出，在其中的自然是参与到这场试炼的人族强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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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某魔王：终于轮到我当主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