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场〈受难〉是一出瞒天过海的惊世骗局，这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我们所做的一切谋划与努力都是笑话？
是不是我们的底牌已经全部被〈界律〉观测到？
是不是还有真正恐怖的〈受难〉在后头等着我们？
是不是〈月棺〉与〈界律〉的联系根本没有那么深刻？
是不是我们自以为拿着棋子但还在〈界律〉的棋盘上舞动？
是不是——
「呼——。」
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漆黑荆棘花悄然在心脏上浮现，屏蔽任何对我精神与肉身上的直接干涉，以免蒙斯特通过〈欺天〉蒙蔽我的感知，而以荆棘花的再现为契机，我整个人的心神也是飞快地趋于平静，就像我说的那样，在我的自我构成中，理性总能轻易压制住我感性的成分，因此我很快便从这个冲击性的猜想中回过神来，眯起眼沉声说道：
「你同样擅长蛊惑人心，难怪自称为〈圣徒〉，的确是相当高等的教徒，我甚至都无法从你的微表情来判断真伪。我多少有点怀疑是不是你在暗中控制蒙斯特，让他对你施以催眠，让你对自己的谎言深信不疑。」
「哦？谎言？但你已经理解那场宣言的不可思议之处了，难道你觉得我们没有能力制造一场更庞大的集体幻觉吗？」
科伦的笑容依旧深邃，而我不受这种情绪所感染，冷静地指摘道：
「我并没有在否定你们的能力，既然〈界律〉已经充当你们的背景，想来伪造出一次〈受难〉也并非不可能，我从来是不惮于以最不可思议的假设去揣度〈界律〉的，但，仔细想来，破绽还是太多了。就比如说，就算有〈界律〉在背后为你们加持，那也只是让你们的能力强化成百上千倍而已，换言之，如果这座试炼塔真是源自幻觉，那它也不过是〈恩赐〉的产物而已，没有理由在塔内的时候，那位王女殿下的〈破戒石〉无法直接干扰试炼，而我的〈灭界荆棘〉理论上能轻而易举将这种〈恩赐〉产物解构。」
我无比平静地凝视着科伦，见他的笑容没有变化，我便以更为锐利的言辞说道：
「最重要的是，如此复杂而真实的幻觉设计，和那场全大陆的宣言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后者只是视觉上的干涉，就像用特定的光线在视网膜上作画一样，而前者涉及到全方位的感知，甚至还有极端复杂的运动推演。你既然有透过蒙斯特与我对过话，那么想来也见到了我的假想维度实验。如果这场〈受难〉是一场幻觉向现实的坍塌，那么其本质，不啻于让假想维度坍塌到现实中来，而这件事我做不到，哪怕是在为所欲为的心像世界中都做不到，〈界律〉必然也做不到，否则早就动手了，既然如此，你怎么配实现？」
「——」
闻言，科伦的笑容终于微微收敛，眼神也是变得有些深沉起来，他颇为讽刺地说道：
「你可比我们擅长蛊惑人心。」
「错了，这不是蛊惑，这是在剖析。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刺耳和扎心就是了。」
我承认自己险些被科伦的谎言所迷惑，陷入怀疑论的无限连锁当中，这也让我确信〈刹那心火〉中与我对话的不仅仅是蒙斯特，更多的其实是科伦。
「无聊的对话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人族和魔族注定是不可理解的，如果你还打算浪费时间的话，我就自己动手了。」
戴蒙忽地冷声开口道，而整个人的杀机也是瞬间凝聚到我的身上，我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科伦则是露出几分深邃的笑意，说道：
「别急，我们现在站在别人的领土上准备闹事，连声招呼也不打未免太过失礼。」
「那这声招呼打得未免太迟了一些。」
伴随着波澜不惊的冷淡话音，一缕缕黑雾悄无声息地萦绕在四周，颜色比塔顶黑面更为驳杂，而一道模糊的身形在这团黑雾中逐渐成型，只有一对冷酷的眼眸清晰可见，仿佛是活在黑雾中的神秘生灵，正是斯堤克斯，他如幽魂般站在围墙边缘处，俯瞰着下方黑色的河流以及延伸而出的支流，说道：
「况且，界河也不是我的领土，这不过是囚禁我的牢笼罢了。我终将挣脱这通往死寂的牢笼，从永劫无间的地狱中获得新生，所以——」
斯堤克斯的视线落在科伦的身上，眼神毫无波澜，淡淡地说道：
「我很期待你们的『闹事』，看你们究竟能不能搅动这潭波澜不惊的死水。」
「我从未听过如此毫无期待感的期待，但，既然有了大地主的首肯，那我就不客气了，想来〈受难〉会场的崩塌，还是能让界河溅起那么几朵水花的。」
科伦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而仿佛是回应他的意志，一动不动的伊西丝忽地抬起头来，虚无的眼眸似是掠过一抹色彩，手中圣剑〈格拉墨〉释放出极其恐怖的存在感，凝缩于其中的能量忽地外溢出一丝，直接将剑身周围的空间撕碎，我难以想象伊西丝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住自身肉身的完整性，但距科伦的说法，现在伊西丝光是压制住〈格拉墨〉便已经竭尽全力，那么她要驱使〈格拉墨〉来发动特定的攻击的话，无疑还需要一些时间。
「愚蠢，既然我早就推断出你们的计划，你以为我会干等着作壁上观吗？」
我一个箭步瞬间袭向伊西丝的身躯，而潜伏在虚无中的漆黑荆棘藤蠢蠢欲动，好似长鞭般卷向伊西丝手中的古国圣剑，然而——
唰！
戴蒙骤然出现在漆黑荆棘藤上方，竟是一脚将不可认知的荆棘藤踩断，令得我忍不住动作一僵。
——怎么可能，他竟然认知到了〈灭界荆棘〉的存在！？
要知道，这些漆黑荆棘藤位于超越感知的领域，至今为止能明确观测到其存在的只有我自己，而戴蒙的动作，明显是在有清楚认知的前提下进行的。
「你失算了，克洛。我说过，我拥有的是连通万物的能力，共享感知的本质是感知水平的互通，你透过我感知到了我的世界，而我同样透过你感知到了你的世界，换言之，你能感知到的世界，我也已经能感知得了。毕竟，若无法互相理解，如何通天而行？」
科伦露出无比深邃的笑意，仿佛揭晓谜底的魔术师，与此同时，伊西丝背后残翼猛地扇动，仿佛箭矢般骤然飞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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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突然发现自己经常把“不祥”打成“不详”，太不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