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啊，我是被封为〈月王〉了吧？」
「没错，严格来说其实是〈月王代理〉。毕竟真要成为〈月王〉的话，你得是拜月一族的嫡系才行，这方面要求很苛刻，你注定无法满足条件，但代理的的话，就没有这方面的障碍，我以魔王的权力能直接赋予你身份的正当性。」
「既然如此，我就不得不提问了。」
「你说。」
砰的一声，克洛涅斯又将一大堆文件扔到桌面上，而赫丝蒂娜坐在公务桌前，望着一旁堆叠如山的文件以及地上堆满的书籍，眼角如触电般抽搐着，龇牙咧嘴地问道：
「为什么我一个〈月王代理〉要处理整个魔族的事务啊？明显越权了吧？」
「我当是什么事，你听我解释。」
克洛涅斯面不改色筛选起地上的书籍，说道：
「拜月一族在整个魔族里也是极为特殊的，因为居住区域高度固定的缘故，他们的自治权非常之高，除非是遇到影响种族存亡且无法内部解决的问题，否则一般不会让七人中枢来直接参与，所以就算给你〈月王代理〉的封号，你也没有处理拜月一族事务的实权——撑死就是能接受拜月一族定期的汇报。」
「所以你只是给我画了个大饼？」
赫丝蒂娜微微挑起眉梢，克洛涅斯自然是立刻否定道：
「当然不是。虽然只是代理人，但通过给你代理人的身份，你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七人中枢成员。无法参与拜月一族的治理是受限于你的血脉，但管理广域上的魔族可没有这方面的限制，只要是七人中枢都能参与进来，这才是给你代理人身份的最大意义。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给的是〈月王〉的名义，但给的是魔王的实权，你还赚了呢。」
说着，又是砰的一声，克洛涅斯将挑选出来的一堆书籍扔到桌面上，擦了擦额头的热汗，对赫丝蒂娜说道：
「这些书有的是描述了各大种族的历史，有的则是记录了大大小小的纷争和调解——其中也有和人族冲突的部分，你要参与整个魔族的管理的话，这方面得先了解清楚才行，当然，这只是一些比较代表性的部分，还有很多都在魔王城的书库里，到时候那些你也要看完才行，我要给你出考题的，过了你才能独立处理。然后这些文件呢，都是近期送到魔王城的案件，大多数已经处理好，但你要过目，剩下的部分你要和我一起处理，这应该能帮助你很快认识到魔族的现状。」
克洛涅斯突然笑了一声，说道：
「别说，还怪有意思的，好像是在把你培养成下一代魔王一样，哈哈。」
见状，赫丝蒂娜却是笑不出来，望着堆叠如山的文件，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跳入了大坑当中，但说来也奇怪，她内心竟然有些蠢蠢欲动的兴奋，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她拔出圣剑以及被封为SSS级勇者时一样。
「我单纯很好奇，这么简单就把我安排成实权人士真的没问题吗？你手下的魔将好像不是很认可啊。」
赫丝蒂娜开始翻阅起一旁堆成小山的文件，而克洛涅斯淡定地说道：
「这就是魔族政体的好处，〈支配者〉的存在让魔族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中央集权，只要不是违背魔族的集体意志，魔王就是拥有无上的权力。别西卜和多拉格不认可，说白了也只是针对你的人族身份而已。如果你是我挖掘出来的魔族人才，那么他们也就没那么大的敌意了。」
「这不是就最大的症结吗？你安排一个人族上位，难道不算是违背魔族的集体意志？」
赫丝蒂娜立刻指出关键问题所在，但克洛涅斯却表现得漫不经心。
「有资格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最高层，一般魔族根本无从知晓，谈什么违背集体意志？有我控场，其他魔族转头就会忘记你是人族的事情……这方面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们还是很有经验的。」
事实上，这些经验都来自于克洛涅斯父母的做法，当初莉泽菈抵达魔王城后所要面对的问题，可比现在要复杂得多——当然，先代魔王的〈支配者〉力量也远胜现在的克洛涅斯，倒也不能说哪一方处理起来更为轻松，但不得不承认，因为莉泽菈的缘故，现在的七人中枢对赫丝蒂娜参与魔族治理的敌意并不会很明显。
「真要说的话，相比替我们操心，你确定不担心一下自己？怎么说也是在魔族的大本营，搞不好我是在算计你哦？那件有召唤仪式的斗篷你还自己烧掉了，想都不想就断了自己的后路，也不知道你是勇敢还是鲁莽。」
克洛涅斯直勾勾地望着赫丝蒂娜，试图看穿她的心思，而赫丝蒂娜无所畏惧地勾起唇角，说道：
「诚意是互相的，我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眼光的。至于那件斗篷，要是我不烧掉的话，大概率会变成隐患。你猜里头的召唤仪式会不会自动发动，把我强行拉回去？或者召唤仪式直接反转，把这里定位成坐标，召唤一些要命的东西过来？你不会觉得三方势力真的一点后手都没有吧？我说句难听的，从他们给我们安排了这个任务的瞬间，我就知道，他们一点也不在乎我们会不会成为弃子——搞不好，他们还期待我们死在这里。」
「这——」
克洛涅斯忍不住皱起眉头，倒也给不出反驳的论据，毕竟三方势力内部利益纠缠，谁也不知道各自都有什么布局，而SS级以上的人族一旦死亡，〈恩赐〉会直接失控引发巨大的能量振荡，那种威胁足以毁灭魔将的肉身，这也是SS级的人族难以处理的理由。
至于像赫丝蒂娜这样的SSS级层次，天知道她的死亡会引发多么恐怖的〈恩赐〉失控，如果三方势力认定赫丝蒂娜是无法掌控的人物，那么安排这样的舍身任务倒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样的代价却未必能换回想要的成果。
——除非，他们还有SSS级的替代品，但……怎么可能。
克洛涅斯想了想，立刻将这一猜想抛开，这时的他还不知道某个危险的异界召唤计划。
「对了，有个东西忘了给你，应该对你有点用。」
恰在此时，赫丝蒂娜忽地想起一件事，她伸手摸向随身空间，掏出一本小册子，随手扔向了克洛涅斯。
「这是？」
克洛涅斯下意识地接过小册子，视线一扫，眉头顿时挑起，因为上头写的竟然是——
「《阿西莉娅微表情解读法》？」
「这是我钻研多年，独立编写的书籍，能有效解读西娅——阿西莉娅的表情，确保你能读懂她的情绪，有用吧？。」
「有用是有用，但为什么现在给我？」
克洛涅斯翻了翻上头的内容，竟然是图文并重，显然花了极大的心思，而赫丝蒂娜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要我读书学习，那你也该读书学习，这才叫作公平吧，魔王大人？」
「——」
「开个玩笑。」
赫丝蒂娜露出恣意的笑容，但很快收敛起来，认真地说道：
「虽然只是我的直觉，但如果你真要寻找打破现状的线索的话，你应该多和阿西莉娅接触，她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特别——嗯，大概，可能，或许吧。」
「您的推论也未免太没自信了。」
「毕竟是直觉嘛。」
赫丝蒂娜耸了耸肩膀，而克洛涅斯微微颔首，想到赫丝蒂娜刚才叫法的改变，也是注意到一个问题，说道：
「你接下来要在魔族这边活动了，是不是也换个名字？赫丝蒂娜·卢莎这个名字知名度太高了。」
「嗯，这倒也是，脸可能也要遮一下了。」
赫丝蒂娜稍微想了想，几乎是立刻就决定道：
「那就……赫蒂吧。」
「赫蒂？」
「对。」
「行，我知道了，赫蒂。」
克洛涅斯瞬间完成称呼切换，而赫蒂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梢。
「接下来要受你照顾了哦，魔王大人？」
「这个叫法能不能换一下，总觉得你在调侃我。」
「那……王大人？」
「你在耍我吗，天杀的？」
「玩笑而已，那就……嗯，殿下，殿下吧，这个念着顺口。」
赫蒂冲着克洛涅斯伸出手，勾起唇角道：
「你好，殿下。」
「你好，赫蒂。」
克洛涅斯握住赫蒂的手掌，双手轻握，一如缔约。
……
通往永恒的死寂当中，谁沉重的眼皮忽地一颤，宛如艰难地抬起千年古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