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鉴别语

作者:井上凪 更新时间:2017/10/4 20:49:50 字数:4046

近夜宁可相信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荒唐了。或者是说,自己是中了什么高级的催眠术了么?

“你不相信么?这也难怪……”

近夜闭上眼睛,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痛感告诉近夜,这不是一场梦,睁开眼睛一看,现实还是现实,没有改变。

“那个,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么?”

幸好这附近没有路人,寂静的街道上只有近夜和眼前这个存在,路灯昏暗的光线落在它灰黑的皮肤上,红宝石般的眼神笔直地注视着近夜,竖长的耳朵一摇一摆。

它——土豆出现在了近夜面前,以男孩子的童音跟近夜搭话,仔细一看的话,它的外部还包围着一个蓝色的荧光圈。就像近夜初次见到琴吹葵时候的样子。

“为什么……你不是一只毛绒兔么?不对,你应该是小葵妹妹的中二病产物吧?”

近夜警惕地问道,关于它是怎么移动,或是怎么跟近夜搭上话的,他都不清楚。

“你说的没错,我既是那只毛绒兔,也同样是小葵梦里的兔子王国的骑士,你应该曾经听她说过吧?”

——土豆是兔子王国的骑士,为了保护小葵,他勇敢地战胜大灰狼!

确实有那么一回事,那么骑士先生找近夜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我想向你道谢,在很多方面上。”

土豆并不是正常的用脚走路,或是像普通的兔子那样奔奔跳跳着过来,而是漂浮在空中,缓缓向近夜这边移动。虽然有些奇怪,但近夜并没有感到害怕。它伸出了手,以示想要跟近夜握手,于是近夜也将手伸了出去。

“如果用你们的话来讲,那我就是中二病的产物吧。我想,话可能会讲很久,能找一个隐蔽一点的地方么?”

说的也是,这里不太方便,要是被路人看见了就难办了。要回公寓的话,又怕被其他住民或是附近的人看见,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往这边走吧。”

近夜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选择了一个最偏僻的地方,那是一条直通小镇尽头的小路。迎着路灯的指引向前的,就是近夜曾经和白她们去看过流星雨的山上。

路灯在中途便没有了,爬上山顶的过程中,因为有土豆身上发出的荧光,近夜得以顺利攀爬。到了山顶的时候,近夜首先做的,便是俯瞰小镇。

红光如同一条线,穿过整个小镇,车辆快速行驶过去,只留下两点红色的尾灯。将小镇的景色尽收眼底,这种震撼感,果然不是假的。

“原来如此,这里的话,确实方便讲话呢。”

土豆挥了挥它的前肢,以示满意。

“首先,我第一个想要向你感谢的事情,是你买下了那只灰黑色的毛绒兔。小葵的寿命将至,不知不觉我也有了独立的灵魂个体,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匹配的寄体。当你将那只毛绒兔作为礼物送给小葵的时候,我就被深深吸引了,附身之后的我,虽然无法移动无法说话,却能看得见听得见。”

居然是这个样子,那么近夜一直以来的作为也都在它的监视之下咯?

“那样的话,为什么你现在会在这里啊,不是应该在那只兔子身上么?”

近夜问道,土豆摇了摇头。

“或许是时间越来越短的缘故,我附身在那只兔子玩偶身上的能力越来越虚弱,最后变成一个空乏的灵魂被强制赶出来。”

它的嘴角下弯,在近夜看来只是一条白色的线向下弯曲而已,这应该是在表现它的不高兴吧。

“不过,也不尽是坏事。虽然我只剩下一个渺小的灵魂,但有人却能听得见我说的话,那就是你,樱井近夜,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啊。为了见你一面,我使劲地呼唤你,你似乎听见了,但无法看得见我,大概是你作为人类而我只是梦里的角色而已吧。好不容易等到你独自一人的时候,现在我将所有的能力用在使自己实体化上,我想经过这一晚我就只能回到小葵的梦里,然后陪伴着她死去。”

不惜代价想要见到近夜,它的目地究竟是什么?

“我想见你,除了想要向你道谢以外,就是和你说说葵的事情。”

晚风吹拂着草丛,发出了嗖嗖的声响,在一片昏黑的天空之下,唯有土豆的身体散发着淡淡荧光。

“我初次在小葵的梦里拥有灵魂,是在去年的时候。那个孩子,面色苍白,双目无光的样子真的吓坏了我。后来我想尽办法逗她笑,带她一起去参观兔子王国的样子,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左右,她开始对我敞开内心。”

琴吹葵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近夜曾经问过后藤医生,他也只是知道半分,对于她从哪来、她的父母是谁,甚至是她的病情都没有和近夜提过。

“小葵她曾经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对她百般疼爱,在她身上倾注了许多关心。”

在金黄色的光线下,两个娇小的身影在后院里摘花玩耍。慈祥的父亲手里拿着报纸,看着两人玩耍的样子,露出了幸福的笑脸。温柔的母亲端着茶壶,为父亲和两个孩子泡好了淡淡花香的茶后,也同样带着幸福的笑脸看着两个小孩子。那两个小孩,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妹妹。

“她的家庭很稳定,生活上不会有太大的负担。因此双亲能够多出时间来陪伴她,带她去花园赏花,或是游乐园游玩。”

妹妹受到父母百分的疼爱,哥哥很懂事,从小便学会帮父母的忙,并且很疼爱妹妹。

妹妹也不会经常添麻烦,更没有在溺爱之中错误地成长,而是变得礼貌有加,成为一个善良心细的好女孩。去游乐园玩的时候,哥哥总会陪着妹妹玩,哪怕是十分女孩子气的游戏,他也心甘情愿。

“她没有见过残酷的世界,作为一朵被灌注充足养分的花儿,无法承受大风大雨。”

妹妹生活在父母以及哥哥的保护之下,从来没有受过称得上‘绝望’的痛苦,哪怕是有人欺负她,哥哥也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妹妹。

“狂风暴雨的夜晚,他们正好去外地旅游,被困在一座山上的小木屋里。小葵的父母倾尽所有保护好小葵,最后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了小葵的生命,救援队到来的时候,父母已经离开了身边。对于小葵而言,这正是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父母的性情突然大变,态度冷淡,一开始还以为吵架了,后来到了抛弃家庭的地步,那个时候近夜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哭着恳求父母留下。父母只是转过头,露出了悲哀的眼神,然后狠心离开。

“被困在山上有些日子,让小葵染上了奇怪的病,因此进院接受治疗,但那时的她,内心受尽折磨,只剩下空洞的眼神。”

突如其来的厄运降临在哥哥妹妹身边,两人无法承受得住巨大的痛苦,妹妹患上了奇怪的疾病,美好的生活被染成一片黑色,浑浊的颜料发出刺鼻的味道,令哥哥难以呼吸。

“小葵对你说过吧,让你当她一晚的哥哥,那是她后来跟我讲的。她一直在强调她没有过和亲人在一起的感觉,那是因为巨大的痛苦麻痹了她的记忆,我是她梦里的朋友,她的记忆就等同于我的记忆,虽然她选择遗忘了过去的美好来麻痹疼痛的心,但那份残酷的现实一直保留在我的记忆当中,从那之后我和小葵的记忆便被独立开来。”

忘记吧,忘掉那些过去吧,哥哥是这么想的。

他瘫倒在医院的走廊上,消毒水的刺鼻味令他感到恶心,亮着红色灯光的急救室让他的心跳慢了几拍,几乎到了窒息的地步。如果要想轻松地活下去,只能选择忘掉过去的种种,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办法。

可是,妹妹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她选择了承受过去的痛苦,并和哥哥一起活下去,保持着开朗不让哥哥担心。选择逃避的是哥哥,选择前进的是妹妹。

一个在走下坡路,一个在走上坡路。走下坡路的哥哥能够感受到世界的存在,能亲自踏着脚步去寻找外面世界的景色,而走上坡路的妹妹却只能孤独地待在病房里,望着窗外的花儿,渴望着自由。

希望曾经说过,她被那个‘幽灵’深深地吸引了,或许就是因为近夜和希望的经历和葵的经历太过于相似,不知不觉间相互吸引吧。

“那个时候,小葵妹妹会来见希望,是你给予了她勇气对吧?”

“没错,确实如此,我给予了她去找希望的勇气。但是,有一点你们所有人都误会了。”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透露着坚定,强烈的心情仿佛要挣脱瞳孔的束缚。

“给予小葵勇气走向那里的人是我,但鼓起勇气向希望提出交朋友要求的是她自己!”

这句话如同一个巨大的冲击,深深震撼了近夜,内心似乎有什么在躁动着,胸口变得炽热,背脊爬上一阵毛骨悚然。

“我想告诉你,樱井近夜。”

那坚定毫无迷茫的眼神,近夜不敢去直视,没有勇气去直视,虽然只是葵梦里的产物,却拥有着强大的内心,这一点远比近夜要强得多。那样的土豆,浑身散发着淡蓝的荧光。

“幸福不应该有中二病来赐予的,而是靠自己争取的。

想要有等价的幸福就会有等价的绝望。

那个自称食梦者的大姐姐曾经说过,既然有幸福类型的梦境存在,就会有带来麻烦类型的梦境存在。我想这两者一直以来都是维持着一个动态的稳定。

我只是稍微推了她一把,而真正向前跑的人,是她自己。”

这一刻,近夜觉得昏黑的夜空上挂满了闪耀的星星,与明月一起悬挂在黑云之上,发出了足以向整个夜空照亮的光芒。

道路不再迷茫,而是充满了能够让人前进的指引灯。从远处发出了嗡嗡地声音,那是远方的列车正缓缓驶过那片星空,即将前往更远的银河。然后,近夜仿佛看到了……

希望和葵手牵着手,展露幸福的笑容,把头伸出窗外,看着盛开的龙胆花,发出蓝光的十字架,渴求自焚来照亮他人的蝎子,直到列车即将离开这个星球,前往更远的地方时,葵逐渐松开希望的手,没有资格前往银河的希望,将会被留下。

“乔邦尼和康贝瑞拉啊,真的是一个很凄凉的故事呢……如果用在小葵和希望姐姐身上确实很适合,仿佛就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近夜点了点头,他同意土豆的观点,或许这段时间里就是一段银河的旅程。无论是他还是朝日或者小白,还有希望,都只是列车上短暂的游客,总有一天会离开葵的。

“呐,樱井近夜,不,近夜哥哥,请务必记住:在盲目追求幸福与奇迹的人身上是不会有希望的。无论如何,哪怕是要背负痛苦,也只能坚强地走下去。总有一天,你会看到黎明的曙光。”

土豆想表达的意思,是想告诉近夜不要过分依赖中二病的能力么?

即使是能够创造幸福的中二病能力,那也是不对的。

想要破坏世界秩序的中二病能力,那也是不对的。

“时间差不多了呢,我也快要消失了。最后的最后,还是想跟你道个谢。让小葵在最后还能有一个美好的回忆,真的很谢谢你,还有希望姐姐,朝日姐姐,小白姐姐,你们所有人都已经深深留在我和小葵的记忆深处,哪怕我们的记忆已经不再同步,这份珍贵彼此都会保留着。”

土豆弯下身子,深深鞠了个躬,近夜也同样鞠了个躬。

“你啊,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会让这个按规律和秩序转动的世界,发生一些小小的变动呢。”

最后,它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一抹浅笑深深印在了近夜的脑海里,直至它的身影逐渐变淡,最后剩下一颗一颗小小的发着蓝光的斑点在空中飘舞,随着星空又变回了黑压压的天空,那些蓝光也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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