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略有减小的趋势，但空气里的湿度依旧很重，撑着的伞的伞顶与雨珠接触时，近夜就觉得手臂变得很沉。
雨势虽减小了，但仍维持着长久不去的状况，多亏如此，凌晨六七点的时间里，小镇被层层乌云覆盖，不见天日，路上的行人也少之又少，机动车更是难以一见。
这真的是暑假的第一天么？
不禁会让人冒出这种想法。
不过也罢，对近夜来说，仅仅是不用上学的日子。
收起伞，把它投放在咖啡厅门口的寄伞处。近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听着悠然的轻音乐，眼前摆放了两杯摩卡咖啡。
“为什么会是这里啊？”
“总觉得没有比这更安静又舒适的地方了。”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亏，当初小白买下所有苦咖啡并只尝一口就嫌弃的记忆历历在目，但愿店员已经忘记了小白这个人。
见小白没有再多问下去，近夜环顾了下周围，虽然营业时间很早，但来咖啡厅打发时间的人也不少。
有的人抱着报纸，带着严肃的表情喝着咖啡；有的人打开笔记本电脑，敲键盘的声音不绝缕缕，停下来的时候，便喝上一口咖啡，接着继续奋战；还有学生党捧着书本，从暑假第一天开始就不松懈的认真复习。
咖啡厅内有各种各样的人，所以也不乏近夜和小白这样的。
“这个咖啡很好喝的，放心吧。”
见小白鬼鬼祟祟地盯着咖啡上面飘着的白色奶油，近夜不禁苦笑。
就像动物会有警惕的表现一样，尝试过多种苦咖啡的小白，也对此起了戒心。
说起来，在修学旅行的时候，她也曾经做了个让人膛目结舌的咖啡柠檬蛋糕。
听了近夜的话，小白半信半疑地探出头，用鼻子嗅了嗅冒着热气的咖啡，确认‘无毒’后，她张开透明的嘴唇，喝上一小口。
“好喝。”
她的目光闪过一丝喜悦，能对上她的口味，近夜总算放心了。
这种让人提不起劲的沉闷天气并不适合在那间破旧的公寓谈事情，所以近夜带小白来到咖啡厅，以咖啡代替早餐，然后‘人生商谈’。
“那么，小白，关于中二病的事情……”
近夜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破旧的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摆在小白的面前。
“你知道这个心理疾病的少年是谁么？”
“近夜，你不用打工么？”
近夜的话音刚落，小白就急忙插嘴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呃，店长回老家了，店门也被锁上了，所以我暂时不用去，这点我昨天也说过了吧？”
“有说过么？”
说过啦！
近夜不满地拿起杯柄，将热腾腾的咖啡送进嘴里润润喉，美味从舌尖扩散开来，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也就不计较白的冒失了。
“你不是还有补考么？”
“噗！”
美味的咖啡差点从嘴边喷了出来，舍不得那份美味付诸东流，近夜拼命忍住，使其流进喉咙里，总算刹住了车，与此同时又把幽怨的眼神看向小白。
“我说啊，小白，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上一次考试失利只是大意，我真正的实力才不只是这样，如果全力以赴的话，还能冲进班上中等位置。”
“哦，是这样子啊。”
小白喝了一口咖啡，双眼无趣地盯着头顶上不断打转的风扇，显然对近夜的成绩不感兴趣。
既然没有那个意思就别提出来嘛。
近夜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感到浑身无力，不过很快就鼓起精神，酝酿好心情。
“那个啊，关于心理疾病的少年……”
“近夜，汐没有来么？”
“咦？”
话题再次被打断，小白用无比认真的眼神注视着近夜。
“明明是情侣，汐却没有来，我很在意。”
“你在意的是这个啊！”
“是的，一般来说，情侣不都是从早到晚黏在一起么？”
“又不是502胶水，没有那种功能啦！她的家离这边有点远，所以要过来的话还要再等一会，再说我们也是起得比较早过来的。”
“明明是近夜自己睡不着把我吵醒了。”
“你还真敢说啊……”
梦里惊悚的声音和模糊的画面指不定就是被小白推到冰冷僵硬的石壁上睡觉导致的。
“汐会来的，在此之前我们先开始进展比较好，这样等她来了后也会更加有效率。”
为了缓解气氛，近夜咳嗽两声过后，重新投入状态。
“关于少年的事情……”
“喝完了……”
万事开头难，这个道理近夜很明白，但此刻的他却觉得无比疲累，明明才刚醒来不久，而小白则处处与近夜作对，总是避开最主要的话题。
“这次别喝那么快了！”
不得已，近夜只好为小白续上一杯新的摩卡咖啡，热气腾腾的香味再次回荡在两人之间。
“那么，这样总可以开始了吧？”
就像开会时惯用的口吻一样，如果小白不是处处打岔，近夜也不至于表现得一本正经。
小白没有点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冒出热情的咖啡，比起近夜接下来要说的话，摩卡咖啡似乎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即使如此，近夜也不打算磨蹭下去了。
“雨宫早季的哥哥雨宫舰太是在离小鹿寺山一段距离的军事馆发现这本日记本的，也就是小白你说的，那个末期中二病患所在的地方，虽然现在那个中二病患已经消失了。”
近夜窥探了下小白的脸色，显然搞不清楚她有没有在听，但近夜还是继续说下去。
“那个中二病患似乎是个实验品，经历了多年的刺激才进入末期症状的。实验过程在这本日记本有粗略的记载，不过要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日记本最新一页的内容，也就是心理疾病的少年这个存在。”
周围弥漫着咖啡香，轻柔的曲子代替咖啡厅内沉默的气氛，小白仍旧盯着咖啡，似乎若有所思。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啊。”
“我听着呢。”
“那你好歹给点反应，或者意见之类的啊……”
讨论完全进不了状态，近夜的怒火也随之涌上来，当然跟小白发脾气是没用的，主要还是要搞清楚为什么小白的态度那么敷衍。
“你怎么了嘛？”
从刚才开始，她就竭力回避近夜所要讨论的内容，这让近夜感到奇怪。
“呐，近夜。”
她抬起困扰的眼神，迷茫地看着近夜，隔着咖啡的热气，小白的样子变得更加一本正经。
“为什么想要调查中二病和食梦者的事情呢？”
“事到如今还问这个……当然是因为难得的线索，无法置之不理啊。”
近夜愣了一会，小白依旧不折不扣地提问：
“有了线索，然后去寻找，最后呢，能够得到什么？”
神情苛刻的小白，不容得近夜敷衍而过，仿佛这个答案会决定她是否帮忙调查。
如果理所当然的答案无法满足小白的话……
近夜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时间在缓慢流逝，悠然的音乐吟饶耳边，窗外的小雨不停，近夜把目光投向那模糊的光景。
“如果，如果说……中二病患者或者食梦者里面有治愈的能力的话……”
突发奇想让近夜打了个响指，恍然醒悟。
“那样的话，希望就可以接受奇迹的治疗了！然后，就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自在的奔跑了！”
近夜的想法让小白感到惊愕，伸出去拿杯子的手停了下来，双肩不自在地颤抖了一下。
“你想……依靠奇迹的力量么？”
小白的目光有些忧郁，语气里充满了不安。
“如果可以的话……”
不过，这样子就违背初心了。
中二病患的能力是不能够随便使用的，想要获得什么的话，人类就必须靠自己的能力去获得，一味的依靠奇迹，到头来就会自讨苦吃。
近夜曾经说过，不想用中二病患的能力站起来，而是靠自己向前走。
“果然是不行的吧？伤脑筋呢……”
虽然是突发奇想，近夜还是感到遗憾。
小白咬紧了嘴唇，面色难看，似乎有话要讲。
“有什么就说吧。”
“不是没有，拥有治疗系能力的中二病患确实存在，我曾经听过传闻。”
！
近夜猛地探出前身，掌心砰的一声拍了下桌子。
“真的么！？”
即使近夜的举动反常，小白没有感到意外。
“是的，有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
近夜催促小白继续说下去。
“那是会遭来灾难的能力。”
……
近夜倒吸了一口气，浑身被现实的恶意所折磨，背脊爬上一股寒意，情绪大起大落，近夜失望地坐回位置上。
“那是什么意思？”
“明面上的意思。”
小白把剩余的咖啡喝完后，淡定的说道。
“果然，我太天真了……”
“近夜，你是怎么想的呢？”
柔软的掌心覆盖在近夜的手背上，近乎水一般清凉，仿佛一股甘泉从掌心传遍近夜全身。
“你想怎么做呢，我只想知道具体的目的，不想让你白费功夫。”
温柔的语气，宛如一位漂亮的大姐姐的姿态让近夜内心一软。
“我……”
想要知道关于中二病和食梦者的事情，想要去调查，想要去找出真相，这样的话……
“梦是避风港，直到现在，仍有许多人躲在那港湾里，自我陶醉，自我封闭，那样子是不行的，梦总有一天会结束，人们会醒过来，到那个时候，人们会直视现实，会被突如其来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小白很耐心地倾听近夜的话。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阳光下生活，一个耀眼的群体身边，总会有些卑微的人类，躲在角落里叹息。”
“这个，和你以前说的不一样呢。”
在梦里徘徊的人类，苏醒过来后依旧要面对现实，到那个时候，人们就会直视现实，活在充实的世界里度过一生，那是近夜一厢情愿的想法。
但是呢，无论是这个还是其他的，都不是近夜想要的。
隐藏在内心深处‘真意’，是想要结束一切，不想让汐再担心。
但是，那也不是‘伪意’，如果能让那些彷徨在梦境世界的人们振作起来，近夜也会感到欣慰。
那既不是‘伪善’，也称不上‘温柔’，只是自我满足，亦或是想要应证某个理念：
——善必有报
还有，小白的存在也很重要，因为是跟小白有关的，近夜才会想着去调查，正因为是‘亲人’的事情，近夜才会加油打气。
“或许，我想找到的，是‘除掉’所有的食梦者与中二病患的方法。”
近夜如是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