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邀请(2)

作者:井上凪 更新时间:2018/2/10 22:35:05 字数:3033

“终于肯见我了。”

“不,一开始就想见你,只不过觉得捉弄你一下或许会很好玩。”

“我问你,为什么是我?”

近夜丝毫不想跟他开玩笑,单刀直入。

“呵呵呵,别那么严肃嘛,难得来到这么舒适的地方,你却不觉得放心么?”

咲伸开双手,宛如要拥抱整片稻穗,脸上带着享受的表情。

仔细一瞧,近夜发现周围全是稻穗,几乎没有边界,仿佛就是稻穗的世界,而身后的那扇门早已不见。

没有鸟,寂寞的天空挂着孤单的云朵,没有其他的生灵,这个世界只剩下稻穗、云、咲,还有近夜。

仿佛就是梦境中的理想世界,就像曾经的近夜渴望成为漫画里的勇者般的存在一样。

“别开玩笑了,这种地方并不存在。”

近夜出言否定咲现在所待的地方,或许是早料到近夜会这么说,咲并不生气,反而是越笑越开心。

“不存在?可是你现在的感受是真实的吧?”

带着笑意却发出冰冷砌骨的声音,让近夜感到浑身不舒服。

“只要待在这里就会觉得凉快,没有生物存在的地方,不正是最完美的境界了么?”

这个稻穗之地是咲创造出来的,证据就是现在的他正用意念操控那些茂盛的稻穗,使其爬遍近夜全身,将他牢牢束缚住,不对,是将近夜温柔地搂住。

“感受我的好意吧,光是这样子就会让人觉得安心哦。”

他说得没错,被稻穗温柔搂住的近夜,身体的疲劳渐渐被治愈,脑袋一片清晰。

可是呢,这终究是骗人的。

“我说,你究竟要骗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

咲失去了笑意,活泼的双眸变得冰冷,直视近夜的时候带着难以抗议的威严。

“别太得寸进尺了,我之所以会选择你,也只是因为你太可怜了,被那样的父母抛弃,被生活的绝望压得喘不过气,明明获得中二病的能力,却被那个不识趣的食梦者无情夺走。”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过!”

近夜稍微使点蛮力,挣脱稻穗的‘好意’,带着强硬的口气顶撞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咲。

“不,你很可怜,你一直在埋怨,痛恨抛弃你的父母,痛恨现实世界,所以才会钻进梦里的世界,不是么?”

“确实,曾经是那么一回事,但即使如此,那也是我的人生,我想过从头再来,也想过逃进梦里的世界寻求安慰。但,有人告诉我那是错的!”

少年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看着近夜。

“一味的逃避是不对的,那样子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是自我安慰和停滞不前罢了。”

“不哦,现在的我,觉得浑身轻松。”

“你说谎!”

“!”

咲面露惊愕神色,身体不禁往后缩了缩。

“不要逃避啊,你这个家伙!”

近夜想要借此机会继续进攻,却在途中停止。

身体变得松松垮垮,意志瞬间溃散,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某些片段:

——不良少年对他拳打脚踢,还打算对小白、汐还有川谷做很过分的事情,在那一刻,近夜几乎要绝望了,要不是有人出手相救,现在的他,恐怕会陷入自我厌恶当中。

——琴吹葵所歌颂的美好的愿望,就像那短暂的烟花,在那燃放的瞬间,就进入了消失的瞬间,没有人会在意那个小小的心愿:‘想要交朋友’,她的人生很短暂,当心愿实现的那一瞬间却离开了人世。啊,多么不公平的世界,多么可悲的命运。

住手、不要!不要再想起来了!

近夜痛苦地按着头,想要甩走那些消极的情绪,可是没能成功。

“看吧,你正在痛苦着,渴求得到梦境的安慰。”

看到近夜陷入烦恼当中,咲感到很愉悦,身体向前倾,发出如同恶魔般的声音,诱惑着近夜渴求他。

——如果没有得到咲的帮助,汐或许就会死在那场火灾里,即使自己活着出去,面临的也将是一片黑暗的世界,在悔恨中失去自我,成了无能的废人。

——无法拯救月子的命运,当雨宫与舰太重逢的时候,当修学旅行的学生们露出开心的表情时,她也会跟着绽放笑颜,只是呢,藏在那抹微笑背后的,是无尽的悲伤。另一半灵魂消失了,留下孤单的月子,这样的她,真的能够接受么?失去形同身体一半的至亲之人,月子早已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那样的她没有得到救赎,只能一个人寂寞地生活,那样的她,有谁来保证她的幸福?

“很痛苦吧,很无助吧,如果我的梦能够帮助你的话,我很乐意的。”

咲将纤细的手伸到近夜跟前,宛如要同情弱者似的,希望近夜能够接受他的好意。

缠绕在近夜脑海里的片段,全都化作消极的意志,不断侵蚀近夜的身体,黑色的云雾笼罩他的全身,一股热流想要冲出眼眶,支离破碎的心已无力支撑个体的存在,现在的近夜,宛如一张破纸,轻易就会被捅破。

“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

好奇怪,不对,应该是这样子才对。

这个世界很不合理,若想要等价的幸福,就必须付出等价的绝望,但即使付出了等价的绝望,真正的幸福也不会到来。

强者要想永保笑容,就必须有弱者在背后偷偷哭泣,不然的话,这一切就显得不正常,因为光是白色的世界,是无法衬托黑暗的黑。

没错,尝遍所有痛苦的近夜,对这个道理再清楚不过,无法反驳,只能默默认同,因为那就是人生,不可理喻的人生,不讲道理的人生。

近夜的双眼失去光芒,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力,不知不间,他觉得咲所说的都是正确的,即使想要努力否认,却发现那是徒劳的。

近夜伸出双手,默默等待那个人的救赎。

咲露出满意的笑容,逐渐靠近近夜。

“我会赐予你新的梦境,作为一名中二病患活下去吧,活在梦里。”

那个少年如此低语,企图将近夜拉到自己身边,近夜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祈求‘天使’给予幸福的人生。

——因为啊,赐予我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和近夜君的约定啊!

脑袋犹如被闪电劈中般一惊,在茫茫黑暗中出现一道微弱的光芒,在近夜即将走进更深的黑暗时,吸引了近夜的注意。

“那是……”

——就让我伴你俯瞰整个世界吧,樱井近夜。

——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哥哥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只希望哥哥能够幸福,只要哥哥幸福的话,我也会幸福。

那一道微弱的光变成三道,逐渐汇聚,在黑暗当中变得越来越明亮。

没错,不光是悲剧,有人是为了近夜而活着,有人愿意陪着近夜面对未来,有人希望近夜能够幸福。

这些光芒的来源,是他最重要的人,最温柔的爱。

体内的黑暗被那微弱又耀眼的光芒冲破。

“……”

近夜没有接过那双手,他振作起来,带着坚定的目光看着一脸困惑的咲。

“你究竟要骗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还是那句话,但杀伤力不一般的大,咲犹如受到莫大的打击般,脸部变得扭曲起来,身体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近夜周围的稻穗渐渐枯萎,露出一片小小的荒地。

“不,不是的,我没有骗我自己,是你们自己骗自己!”

“真是相当自私的唯心主义观呢,以为只要蒙上双眼就可以看不到世界了么?”

“明明活在绝望的世界里,却要骗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很奇怪么?”

“啊,是很奇怪,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所以才会创造出一系列奇怪的东西,才会拥有一系列奇怪的心情。

我说啊,咲,你曾经想要过信任人类吧?”

近夜这么一说,咲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痛苦,寂寞的天空开始出现裂缝,稻穗枯萎的范围越来越广。

“时间回溯的那个时候,你曾经说过‘是你的话,或许具有将一切终结的能力’么?还说什么送我一个特别的礼物,那难道不是你内心里小小的抵抗么?”

“那是……”

近夜的话似乎直戳他的心口,天空崩坏的程度越来越严重,枯萎的范围也变得更广。

“这只是我的猜测,在你引发中二病的那一天,你就知道过错了吧?”

“……”

“所以你才会躲在这个世界里。”

“住口……”

“但你又害怕要是将心情收回去的话,自己承受不住那份沉重,你并不怕死亡,只是怕孤单,不是个体上的孤单,而是精神上的孤单。什么符合常理都是胡言乱语,食梦者的存在正是你想要弥补过错的证据,没错吧?”

“我不是让你住口么!”

咲急红了眼,远处的稻穗变异成藤蔓,想要冲过来攻击近夜,但在接近近夜的那一刻就枯萎掉了。

“怎么会,你到底是……”

近夜也觉得很惊讶,但不难理解,这一切都是咲所构建的‘美好’,是虚伪的,是乌托邦,而近夜的想法,是现实的,无可奈何的,正是近夜内心的‘不争事实’击倒了咲内心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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