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视角
我的恶名已经从圣凡蒂尼之间传开，传开这则谣言的是可能成为我婚约者之人，是西西里大公国已被拒绝过一次婚约的某公爵千金一事，也已经在王宫中流传。
在多如繁星的茶会之中，我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是我选择的传播者太过愚蠢的关系吗？对于那位公爵千金的恶言恶语，竟多于我这个主角的。
[伊莎贝拉殿下真可怜，在过世之后都无法得到安宁。]
悄言悄语传入我的耳朵中，我巡视周围，寻找着发出声音之人。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某位大小姐，机智的闭上了嘴巴，闲聊着无关之事，隐匿在众多八卦的女人之中。
若是以前，只需一瞥，我便能够戳破这份伪装，将事情转向我所寻求的那个方向，但是现在...
我看向在新的学年进入到学院中学习的，我可爱的弟弟艾伦。
方才也听到那声细语的艾伦，接触到我的视线，用食指点了一下茶杯，当做是给予我的回应。
[关于伊莎贝拉姐姐逝世之事，各位有听说过什么吗？]
还未完全变声的，孩子强装作大人的声音让叽叽喳喳的大小姐们一齐闭上了嘴巴。
伊莎的逝世，是谁都不敢多提的悲剧，对于原本与坎蒂斯侯爵千金关系良好的贵族子弟们，则是脓包一般，一戳就破的未愈伤口，如今被艾伦提出，自然是谁都不敢轻易搭话。
[拜托了...伊莎姐姐发生遭到危险之时，我并不在其身边，而如今竟然有人拿出伊莎姐姐去世的悲剧做文章，试图损害我王兄的荣誉，这等事情，我无法忍受！]
恨恨攥紧杯子，艾伦显露出的悲痛之情，并非是全是演技。
那悲痛是为伊莎再也无法站在阳光之下，那愤怒是为其敬爱的兄长做出了无法宽恕的罪孽。
作为让艾伦日夜难眠，伤心到无泪可涕的罪人，我因羞愧而别开视线。
无意识的行动达到了最好的效果。
[艾伦殿下，关于这件事情，在下有话要说。]
做出觉悟从椅子上站起的，是被伊莎昵称为莉兹的下级贵族之女。
在有王位继承人出场的茶会上，她本没有发言权。
[请说，在座的都是伊莎姐姐与王兄的友人，不必拘束。]
[是，斗胆...在下斗胆说一句，要说对伊莎贝拉殿下突然离世之事最为了解的，不就是坐在那里，深陷于谣言之中的亚尔托里乌斯殿下吗？殿下，若是您不介意，可否告知我们，那时都发生了什么？您不是一直都与伊莎她...与伊莎贝拉殿下一同行动的吗？为何只有伊莎...]
来了啊，我的问询会。
在我的计划之中，这是定会来临的一日。
咔嚓咔嚓咔嚓。
是什么这样吵人？
花了数秒的时间才注意到，是我手中的茶杯随着我手指不断颤抖，与杯碟不断碰撞。
[莉兹，你的意思难道是，我该与伊莎一同遇难吗？]
我是一国继承人，不可能轻易认罪，想要在不谈及罪行的情况下引起他人的怀疑，最好的方式便是引起观众席众人的厌恶。
[并，并非是这样！]
莉兹慌忙摇着脑袋，其畏惧的身姿让人不忍再欺负下去。
[那么是什么，难不成你是在怀疑我？]
傲慢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我翘起二郎腿，看向张口结舌，对我突然改变的脸色深感畏惧的莉兹。
哎...要是让伊莎看到我这样欺负她的友人，又该被骂了。
[亚尔，不要欺负人。]
一直与阿雅一起安静坐在房间一角的艾可，穿着黑色的丧服，在最关键的时刻**话来。
这才对。
由莉兹引起话题没有问题，但莉兹毕竟只是下级贵族的女儿，就算有贵族继承权也不足以质问我，更何况还是没有实权的次女。
有足够权能对我提出质疑的，只有亲爱的家人以及...公爵独女艾可，以及位同公爵之女的阿切丽雅。
[没人，说...怀疑，为什么，怀疑，自己被，怀疑？]
夹杂着饼干被咬碎的声音，阿雅的声音透彻到冰冷。
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在还未开始战斗之前倒下，我故作镇定地站起身来，对着莉兹一礼。
[失礼，是我太激动...毕竟这是牵扯到我自身清白的问题。]
[是，这是牵扯到您清白的问题，亚尔托里乌斯殿下，还请您用自己的舌头，为我们除却疑虑。]
对着我诚挚的道歉，莉兹非但没有像以往一样脸颊通红地坐会原位，反而还投出了直球。
你是跟伊莎借了胆子来吗？
维持弯腰致歉的姿势，我将视线抬高，刚好看到莉兹紧攥着裙边的手指。
莉兹畏惧着我，却还是为了伊莎而在众多的贵族之中迈出一步。
不只是爱丽、艾可还有阿雅，伊莎在圣凡蒂尼不多的时日中，得到的友人远超其自己的想象。
抬起身子，环视着屏住呼吸等待着我话语的众多贵族，我说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答案。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伊莎贝拉殿下已经逝世，这是事实，玛利亚公主与坎蒂斯侯爵千金牵扯到其中也是事实，至于我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我只能说任君想象。]
我带上亚尔托里乌斯殿下的假面，将自己保护在高墙之后。
不能动摇，不能怯懦，更不能任由内心的愧疚显露在外。
现在还不行！
[亚尔托里乌斯殿下...为什么...]
曾经向我显露出好意的莉兹，以失望的视线看着我。
[殿下，您知道吗，伊莎她，喜欢你。]
我知道。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事实。
[莉兹，请慎言，伊莎贝拉殿下已经离世，关于她的谣言一类...]
我摇摇头，以并不知情的态度，试图截断莉兹的话语。
[不是的！这并不是谣言，我们...我们都知道的啊！伊莎她提及您时双眼总是兴奋闪烁，在茶会上总是看着您的一举一动，总是一边埋怨一边笑着制作只由您一人品尝的甜点，伊莎她都做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任由回忆漫过心头，莉兹的双眼含着泪水，嘴巴咧成八字，哀伤地诉说往事。
[您知道您有多么让我，让我们羡慕吗？只有您对伊莎是不同的，只有您总是被伊莎所注视，我们一边看着爱恋中的伊莎，一边担忧您有一日会注意到伊莎的爱恋，您可否知道，我是多么想要，成为您！成为被伊莎所爱的那一人！]
痛苦地揪住胸口，莉兹的话语渗入我被愧疚捶打到开裂的内心。
伊莎她，从那时起开始便...
怕是连伊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时的心意，已经被自己的友人看得一清二楚，反倒是处于这恋情之间的我与伊莎，傻傻等待着彼此的明晰。
[求您了，看在伊莎对您的心意上，求求您，告诉我们，您与那件事情并无关联！]
莉兹朝着我伸出手来，那手是为了求救于我，我无法，无法承受。
双腿与椅子相撞，打破最后的平衡，我跌坐在椅子上，像是在看着从地狱伸出的索命之手一般，看着莉兹精心养护的纤细手指。
啊...
本不想，这样快便露出破绽。
[亚尔，托利乌斯殿下？骗人，的吧？]
莉兹，你还想要从我这获得什么？
我的无言不已经是最好的证据，快些退下吧，快些消失吧，你对我的失望犹如我对我自己的失望，紧紧勒住我的胸口，快要让我喘不过气了。
[亚尔...]
[艾...可...]
你是何时来到我身边的？
我到底，沉默了多久？
艾可小小的右手，高高举起。
啪——
像是被泼了热油，右侧脸颊灼烧到让人想要直接将肌肤撕裂扯下。
[你真让我失望，亚尔托里乌斯。]
漆黑的丧服，是为难以再见到伊莎的哀愁而穿，恶毒的嘴巴吐出对我最为严厉的话语。
一时之间，失望的视线汇聚在我的身上，紧压住我的胸口。
别这样，我也不想这样去做！
[不是的！我是为了贝蒂...啊，不...]
糟糕。
亚尔托里乌斯，清醒一点。
不能够让贝蒂牵扯进来，贝蒂是无罪的，至始至终，有错的只有我一个人！
[亚尔托里乌斯，你刚刚，是承认了你的罪行吗？]
眯起眼睛的艾可，俯视着瘫坐在座椅上的我。
好沉重，众人的视线，沉重到可怖。
原先我那般努力汇聚在我身上的视线，现正化为利剑，将我千刀万剐。
[哥哥...为什么...我本以为只是谣言，本以为只是谣言的啊！]
艾伦抱住头，痛苦地弯下腰去。
虚假的谎言与真实的痛苦，合二为一，让艾伦脆弱不堪。
对不起，对不起啊，艾伦，我所伤害到的，不只是我的恋人，更是艾伦的初恋。
[艾伦殿下，鉴于亚尔托里乌斯对此事难以说清，在下请求，重新调查此事。]
艾可轻蔑地对我一瞥，转过身去，对着艾伦，将右手放置在心脏上。
那是，将忠诚奉献给艾伦的手势，是本该给予我的手势。
艾可...是吗，你已经，不再爱我...
[我...]
痛苦不堪的艾伦挣扎着抬起头来，接受众人的注目。
[我明白了，哥...若各位信赖我，还请让我彻查伊莎贝拉公主殿下离世一案。]
艾伦苍白着脸，对着众人许下承诺。
开始了，我的，最后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