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晨当然能够理解这个道理。
即便是信鸽，在千里之间传递信息，也很难当日就回归。更何况，如果像是多兰帝国这样庞大的国家，边境的要塞的消息传递到首都，即便是直线距离很可能也超过千里。这样一来，即便是最为简略的信息，传递到首都再传递回来往往也需要数日时间，而一旦当地有反叛者攻陷了城池，援军的到达更可能需要数个月之久。在此期间，此地筹谋反叛的存在完全可以起兵造反，而丝毫不用担心事情败露，因为当帝国的军队到达之时，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防备。
历史上，被称为“篡夺者”的盖乌斯一世在著名的篡夺者战争中，便是自身在西境经营多年的情况下，凭借着黑甲骑士强大的机动能力直接突入核心区，并在特兰市外亲手斩杀了前代帝国皇帝佛罗林九世“无准备者”，终结了佛罗林王朝对帝国长达二百余年的统治。
当时，佛罗林九世也调集军队尝试着攻击了盖乌斯一世在西境的一些堡垒。但这些堡垒在盖乌斯宣布反叛后已经准备了数个月，早已固若金汤，如果是像杰尔维王国这样相对小一些的国家，可以想象叛乱会难很多。
而比多兰帝国还要更大的国家，边境叛乱的频繁程度晓晨就更是不敢想了。
晓晨不禁怀疑起罗兰是在拿自己开涮。但看罗兰表情庄重，并不像是在随意扯谎。
“作为整个南方大陆的统治者，他们的首都，就是圣罗科涅。”罗兰十分确定地出声。“但那地方，比黑沙漠还要更加向南，比终结山脉还要更加向南......很远很远。”
他的目光微微涣散，像是在找到一些能够继续说下去的话题。
“罗兰先生，听起来，您去过那个叫做......圣什么的城市？”莎莉歪过头，“如果是真的的话，恐怕比我们的这一次旅途还要远得多吧？”
这时，他们走到了城池的东门，长风商会的两位随从已经将卡尔和马车一并带了过来，此时正和队伍等在一起。由于莎莉和抹茶都在行李上施加了魔法，他们并不担心典籍等物被随从偷走。晓晨向随从道谢，给了他们一人半个银密克托作为报酬，这两个随从虽然惊异于晓晨竟然会说曼纽尔古语，但也顾不上思考。
毕竟对于这些随从来说，半个银币足以让他们去买一大杯粗制滥造的烈酒，而烈酒是繁重的工作之余难得的享受——若是银币太多，这些穷人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存起来，避免花掉。若是太少，则只能买到更加粗制滥造的，醋一般的自酿酒。
而半个银币，既不多也不少，刚好足以让这些仆人不怎么痛心的花掉。
罗兰用不太熟练的古语为四人和马车缴纳出城费用。直到走出门外几十步，确认门中的卫士已经无法听见，他才继续说下去。
远处，佣兵团长手下的士兵们有些眼尖的看见了罗兰，便连鞘挥舞起自己的兵器来。
“我从来没有到过那里。”
那声音轻而肯定，可是晓晨立刻便意识到这话中有着破绽。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里的蛋糕店，还有圣罗科涅的蛋糕是十分美味的？”
“你要是加入我们的佣兵团，我就告诉你。”罗兰简单地回应，这让晓晨断绝了从他这里问出任何东西的打算——可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为什么？”
“有人说，只要钱给得够多，就能在佣兵手中买到别人的命，这话不假。”这位佣兵队长加快了脚步，走向他的队伍中去。“但有一种东西是从佣兵这里买不到的，那就是他们的同袍。无论是同袍的血，还是同袍用血换来的一切。”
——两位魔法师大人居然还会和我们一起同行！这可再好不过。
——难不成是团长大人大发神威，将她们一并征服了？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魔法师。啧啧，用魔法吹起风来就连树叶都能把你那里弄断。
——我看恐怕是你昨天晚上在小巷子里，嗯哼？找那个金发的大姐姐解决个人需求的时候，不小心弄断了，所以才那么有经验？
——你小子，等宿营的时候老子用祖传的刀法砍几只水鸟下来，人人有份，就你在旁边啃面包，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雇佣军战士不带任何恶意的，相互开着粗俗的玩笑。
尽管与这些汉子一同经历过生死，让他们将自己当做了可以信任的存在，然而，大概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们的一员。
不过，这样也很好。晓晨对自己在旅途上遇到这些人，感到十分荣幸。
而对于那似乎处在天边的遥远城池，尽管心中仍残留着某种奇异的遗憾，但他明智地选择暂且放弃。
不知为何，他听见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就像是直接从自己的脑海中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