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分钟后
戴米安：莫德雷，你应该听我说过我小时候生活在哪。
莫德雷：很久了，我记得你在非洲说过在祖父的农场钓鱼什么的，还有鲤鱼洄游的故事，我们还往河里倒了一整车的鲤鱼苗……
戴米安：蒙斯克家族世代经商，当然我的家族历史一点也不久远，我的长辈们为了躲避迫害与战争乘上了越过大洋的货轮，依靠便宜的黑人奴隶，蒙斯克家族在A国的矿产生意界盛极一时，可惜随之而来的内战与黑奴解放使我的家族瞬间走向衰落……
（啪啪啪——）
乐绍：好！林肯万岁。
戴米安：A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国家，内部的所有问题都是由于经济。实际上A国内战的本质是南方商人需要维持奴隶制来保证已有的种植园和矿山劳动力不受影响，可北方新兴的工厂主利用新技术开设的工厂却必须付给白人劳工高昂的劳务费，北方商人迫切需要废除奴隶制，给每个奴隶自由身，这样他们的工厂就能简单的雇佣到大批解放奴隶作为廉价劳动力。可这也相当于南方商人得付给曾经一次买断的奴隶工同样的工钱，他们当然不干！于是战争爆发了，最终南方商人战败，奴隶制在A国彻底宣告结束。
乐绍：你的家族呢？
戴米安：战败了还能怎么办，换个地方，换个牌子，换个方式，继续采矿呗……只不过输家终究是输家，必须按照赢家指定的规则来游戏，矿工从奴隶变成了拿工资的白人、黑人、亚洲人，矿山的利润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乐绍：你就没想过这个“利润”是哪来的吗？
时子：我知道，是剥削，压迫！
戴米安：别急呐，那时候离我出生还有负一百多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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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后来，蒙斯克家族的后裔分为了好几个分支，有些开起了工厂，有些依旧经营矿山，我的祖父比较没追求，买下了一块贫瘠之地当上了农场主，祖父常跟我父亲说作为一个农场主的安逸，就算自己的产品没有卖出去几个字儿，至少堆积如山的玉米牛奶也能保证自己不至于饿死……可我的老爸不想种田，他想大富大贵。鬼知道他在外边做什么生意，反正他不怎么管我，母亲离开他后，我的童年就在祖父家的农场里度过。
莫德雷：蛮好的，比我好。
时子：嗯，也比我好。
戴米安：我就记得老爸的一句话，也是在我生日上对我说的。他问我以后想要做点什么生意呢？我回答，我如果我不想成为一位商人呢？他说当然可以，不过那就浪费了我们手里的【资本】，资本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只有成为一位成功的商人手里的资本才不至于变成废物。我说，我可以和祖父一样种田，或是做和你一样的生意，这样可以吗？他回答说这当然没问题，不过，重要的是你是否擅长做这个？能不能从中得到快乐？他说，他更希望我不要受到他人的影响，包括自己的家人，用自己的能力和资本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乐绍：……你老爸真不错。
戴米安：你说得对，回想起来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很少，但彼此之间并不冷淡，每次他回来我都挺开心的。他会微笑着对叫着爸爸走上前的我说“哈哈，今年我的孩子又长高了”。但我们之间的对话从来不包括经商、生意。也许他认为，在这方面对我说的越多，反倒限制了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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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那时候的我对未来充满了幻想，我想经营游乐园给全世界的孩子带来快乐；我想制造飞机，让汽车彻底从世界上消失；我还想做打造宫殿的生意、做炸鸡腿的生意、做皮鞋生意、做打火机生意、做卫生巾生意……
乐绍：卫生巾……？
戴米安：只要是我觉得有趣的生意，我都想过试试。
时子：……有趣？
戴米安：有一天，我看到祖父的农场里堆积如山的鸡蛋、大桶大桶的牛奶、小山一样高的玉米。
莫德雷：喔~~~富人家的孩子。
戴米安：我对农活并不讨厌，所以那天我也在帮忙，可那一天的【农活】让我大惑不解。祖父让我们把鸡蛋通通打碎，埋进土里；把牛奶一桶一桶的蒸干，要么就是全部倒进河里；晚上，我们把玉米集中在一起，然后付之一炬，狂欢持续到午夜，火焰则一直燃烧到早晨。我看到祖父摇摇头，无奈的说抱怨今年的【收成】真是太差了。
时子：诶？？？
时子：怎么会这样？？？
戴米安：你快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小姑娘。
乐绍：啊哈，我们是理科生，你就给她讲讲呗。
莫德雷：这我都知道！
戴米安：可当时的我不知道，所以我就一直问祖父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发生了什么？明明有这么多农产品，为什么要把它们统统毁掉，然后抱怨收成不好呢？祖父一直笑而不语，说以后你自然会了解的。后来我找到我的姐姐，她正在火堆前欢乐的跳舞，经不住我的纠缠，三言两语点破了我之前完全不知道的真理。
戴米安：姐姐说，戴米安，我们农场产出的鸡蛋、牛奶、玉米，都是要卖给城里的人和食品工厂的。今年的收成不错，可大城市里农产品的销路却十分不好，所以今天我们只能把这些东西统统毁掉。
时子：那也不能都浪费掉啊！
戴米安：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问，既然城市里卖不出去，为什么不把它们卖到镇上、乡下？再不济，把这些牛奶全部堆在这里，谁想要就来拿走……也比就这样毁掉好吧？
时子：呵呵……
乐绍：小时？你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时子：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堆着好~~~多好多的蘑菇。
戴米安：别提蘑菇了！咱俩就是因为那件事才冬眠的！
乐绍：继续继续，虽然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戴米安：姐姐又说，我们的牛奶卖到城市里的价格是4.99刀一盒。可是以这样的价格卖到镇上和乡下，就显得太贵了，根本卖不出去多少，运过去一样是浪费，反而亏本更多。
时子：你们可以卖的便宜点啊，我以前天天都走很远，在郊区菜场买便宜的菜……
戴米安：C国的情况和A国不一样，C国的农民卖的大都是少量自家种的菜。可我的祖父是大农村主，姐姐让我想一想，如果同样一盒牛奶，城里卖4.99，乡下卖2.99……这反而会导致城里的牛奶价格下跌，一旦城市牛奶价格下跌，农场就更赚不到钱了！你能搞清楚前因后果吗？
时子：嗯。
戴米安：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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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当然，为了在乡下卖低价牛奶，农场可以采取【以好充次】的策略，制造两种盒子，标注【优质牛奶】和【普通牛奶】，优质牛奶卖到城里售价4.99，普通牛奶卖到乡下售价2.99，其实里面灌的牛奶都完全一样。
时子：好奇怪……我以前只听过以次充好的，
戴米安：只要符合利益，什么合法的事情都可以做……但是，城里人也不傻，马上就会察觉到其实售价2.99【普通牛奶】明显更实惠。最终【优质牛奶】又会面临滞销的境地。祖父的农场又亏了……想要区分开普通牛奶和优质牛奶，要么就是把普通牛奶做的更差，要么就是把优质牛奶做的更好……无论是故意让普通牛奶变质，还是在优质牛奶里放入添加剂，在A国都有很大的法律风险！而且把同一种牛奶做好做坏，本来就要平白无故花费更多的钱！想来想去，还是只把牛奶卖到城里，多出来的就倒进河里好了。
时子：可是我那时候在超市里经常看到同一种牌子的牛奶既有高级也有低级的啊！还写着添加了特……
戴米安：我说只要符合利益，什么【合法】的事情都可以做，嗯，不同国家的法律也不一样嘛。有的国家生意好做，有的国家比较麻烦，啊哈哈哈……
时子：这么说的话……
乐绍：小时，这个话题打住吧。
时子：哦，对不起，我扯远了。
戴米安：没事。
戴米安：最后我问姐姐，为什么城里人可以买得起4.99的牛奶，乡下人这个价格就不想买了？姐姐想了想，拿了一根被啃了3/4的烤玉米，指着剩下的玉米粒，说：这么多人。然后，她又指着被啃掉的部分说：掌握了这么多的资本。
时子：什么意思啊？
戴米安：别急……姐姐对我说，社会上25%的人，掌握了整个社会75%的财富，反过来说，社会上还有75%的人，只占有社会25%的财富。戴米安，你想成为商人，得时刻想着一件事，你要赚富人的钱，因为他们钱多，让穷人为你赚钱，因为他们一无所有。
乐绍：啊哈。
戴米安：从那天以后，我的世界就变了。
莫德雷：有这么严重？
戴米安：我想那天对我的影响直到今天还在持续。
时子：不会啦，这是课本上都写着的事情啊……而且我还是理科的……
戴米安：不同国家法律不一样，课本也是不一样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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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米安：我看到了一个事实，小镇上的人辛苦到祖父的农场工作，播种、耕耘、养殖，生产出了玉米、鸡蛋、牛奶。可这些农产品却羞于卖给这些【乡下人】，而是去向了消费者更富有的【城里】。
乐绍：是你爷爷开的工资太少了吧！
戴米安：A国每个州都有统一的工资标准，低于标准就别想招到人了，当然，也不会有商人傻到无故加工资。社会就是让乡下人注定会觉得牛奶的价格偏贵——很奇怪不是吗？社会上生产出牛奶的人，反而因为太贵而不喝牛奶。
乐绍：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要继续吗？
戴米安：不需要。
戴米安：消费农场产出的农产品的人是谁呢，并不是农场的农民，而是城里的工厂蓝领，办公室白领，他们造出了汽车，游艇，自己却又用不起，而是供给收入更高的人享受。最后资本层层集中到了最上层的25%人手里，这25%又会慢慢变成20%，10%……
戴米安：所以，如果我想开游乐园的话，我需要赚的是富人家孩子的钱，因为富人掌握了绝大多数的财富，更乐于消费，所以只能把票价定到普通家庭觉得稍微奢侈的水平，甚至不能对普通家庭特别优惠，因为这会影响到另一头的收入，得不偿失。我意识到，我可能永远找不到一项生意，可以平等的对待每一位顾客，给所有人带来更好的生活……只要资本开始运作，就必然会使差距拉的更大。
莫德雷：安保公司呢？老板。
乐绍：你做过安保公司？
戴米安：看来我还不够有名。
乐绍：你只是过时了而已，毕竟睡了60年呢。
戴米安：好吧……
戴米安：安保公司出售的是【安全】，在战乱地区保护人道主义救援物资安全通过，侦查恐怖分子的情报之类的……
莫德雷：得了吧，我们只是跟着车队充充门面，要么就是罗伊远远的遥控一下无人机。
戴米安：我认为这项生意也许是一项【平等】的生意，赚的也不少，可惜太危险，很多人都受伤了，或者选择了离开。
乐绍：赚个钱要想那么多干嘛？
戴米安：我个人不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后来我觉得干脆去杀蟑螂吧……当然，也有很多别的理由，刚刚讲过。
时子：那也是不对的！
戴米安：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虫子里的玄机，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然后……就是一场有趣的游戏。或者说是……实验。
莫德雷：白银之手生物科技公司是……实验？
戴米安：把空想社会变为现实的实验，我想要尝试一下如果把【利己主义】为根基的经济和【利它主义】为根基的经济结合会产生什么样的……东西，可惜我没能完成它。
时子：利它主义？
戴米安：人类的社会是一个利己主义的社会，因为每个人思考的问题都是怎么样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也是人类经济学的根基，可这样的经济并不完美，我刚才说过的战争、剥削、分化都可以归结为它带来的弊端。但虫群社会不同，虫群是一个完全的利它主义社会，就如我前面说的一样，每个虫子考虑的不是怎样把自己个体的利益做到最大化，而是怎样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好，保证整个族群整体的利益。工虫不停工作不知疲倦，兵虫拼命战斗无惧死亡……它们都服务于脑虫，还有更高级的存在，可掌控了整个虫群的存在同样也是没有【利己心】的，它们所做的一切，又全是为了服务于整个族群的每个个体。
莫德雷：别说了，我觉得我们连蚂蚁蟑螂都比不上了！
乐绍：这是事实嘛，幼儿园课本都这么写的啦。
莫德雷：可是我不想承认我比那个青虫还蠢。
戴米安：当然不用……利己主义固然被世人所诟病，可利它主义难道是完美无缺的吗？
时子：是吗？
戴米安：根据我的观察，并不一定，事实证明虫群的体制也是有致命的缺陷存在的。
乐绍：就是脑虫太蠢了？
莫德雷：我觉得也是，她们的领主大都是群很傻很天真又没什么追求的家伙。
戴米安：呃…………
戴米安：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乐绍：你是打算继续讲下去了咯？
戴米安：当然，女士……接下来的话题就从这满桌的菜说起好了。
光头党：嘿，你们还记得这桌菜呢！再不吃这盘油炸跳虫里脊的话我可就扫光了！
戴米安：吃吧，老兄，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开心就好。
光头党：干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