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月都不在家……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洛天依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可，可是……马上就要开学了，学校那边……”
“我会向老师请假的，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太大的难事。”
“那诗词大会的总决赛呢？”
“总决赛举行地点就在魔都，到时候我会去参赛的，这并不矛盾。”柳莹摇晃着杯子里的果汁，平静地答道。
“这……这样吗……”
身子晃了晃，洛天依重新坐回位置上，表情有些复杂。
一顿早饭，柳莹吃得慢条斯理，先是洛天依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再是纱雾沉默着黯然离开，就连珈百璃也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面对柳莹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放她放下餐叉时，餐桌上就只剩下由真和萤还坐在那里。
看到柳莹已经吃好了，萤站起身来开始收拾餐具，由真则体贴地泡了一壶红茶。
突然说自己要去外地一段时间，这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去魔都是早就决定好的事，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现在就说出来，也好让她们有个缓冲的时间。
柳莹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上午八点多钟了，也就不再磨蹭，按平常的节奏，回到房间里准备开始码字。
跟在柳莹身后，由真把红茶和点心放到了书桌旁边，然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没有打扰到她。
红茶醇厚的香味和点心素雅的甜味混合在一起，专注于码字的时光在主观里一下子变得缓慢起来，房间中只剩下了键盘响动的声音。
……
晚。
从电脑桌前直起身来，柳莹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红茶，然后一饮而尽，略微回甘的清爽口感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姐姐，现在方便吗？”
“嗯，进来吧。”
洛天依推门而入，手里提着吉他。
“天依，有什么事吗？”坐在床上，柳莹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想弹首曲子给姐姐听。”
“曲子？”
“是的，只要一想到姐姐很快就要去魔都，而且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不能见面，我心里就很乱……”洛天依柔声道，然后坐到了床上，并肩紧挨着柳莹，彼此间呼吸可闻。
“呃……”
隔着两层不算太厚的衣料，柳莹能够清晰感觉到少女的体温，侧过脑袋，温润的体香味让她有些拘谨，刚想稍微挪开一点距离的时候，熟悉的吉他声在空气中缓缓漾开。
轻柔缓慢的节奏，悠远空旷的曲境。
弹奏的，正是天空之城。
静静倾听着曲声，柳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教洛天依弹吉他时，少女笨拙而羞涩地模仿着自己，当初连基本的音准都要找半天，现在已经能如此娴熟地弹奏了……
音乐是能说话的，这首本来应该很通透的天空之城，在洛天依的弹奏下，变得无比哀愁婉转，柳莹当然听得出曲声里包含着什么，那是不舍与挽留。
内心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坚定下来。
“抱歉，天依。”曲毕，柳莹抬手抚摸着少女的灰发，“这样是不行的，你得学会稍微独立一点。”
“独立？”
“嗯，虽然是姐妹，但我们终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最近……你有些太过依赖我了，这样不好。”
对面安静了一会。
“依赖什么的，姐姐不是说过，让我再更多地依靠依靠你吗？”洛天依的眼眶有些发红。
“依靠和依赖是不同的，能被你依靠我自然是很开心，不过就算离开了我，你也……”
“我不听！”
从床上站起身来，洛天依扔掉吉他，红肿着眼睛扭头跑出房间。
生气了呢……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柳莹沉默了一下。
手掌在洛天依刚才坐的位置抚过，被单上还残留着些许少女的温度。
她想起了那天在厨房里，曾亲口对洛天依说过的话。
『……毕竟从小我们感情就很好嘛，如今再在一起生活，身为姐姐，我更得好好照顾你才是，要多依靠依靠我哦，天依。 』
咖啡色的地毯上，几点深褐色水渍的痕迹有些扎眼，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吉他，柳莹来到窗边。
推开窗户，微热的晚风吹动窗帘，她眺望着天空彼岸，视线尽头是逐渐笼罩过来的漆黑夜色。
定定地看了一会，手指在吉他上滑落，比起天空之城还要更加哀婉的声音响起。
《故乡的原风景》
曲子与眼前的夜景重合，让她的思绪也不禁随之动荡。
都说人只有到了一定的年纪，经过时光沉积之后，才会真正懂得享受孤独这种东西，但要柳莹来说，这种刺伤心灵的滋味其实并不怎么舒服，独自体会的凄美，再怎么打动人心，其本质也是来源于伤痛的。
弹了片刻，她轻轻按住还在兀自颤抖不已的琴弦，轻叹一口气，合上了窗户。
……
八月三十号上午，南航机场。
上次来这里是给别人送行，现在轮到别人来给自己送行了。
踏上登机梯，柳莹回头往候机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阳光倾泻在候机楼外光洁的玻璃窗上，反射出略微刺眼的光芒，此时此刻在候机楼里，珈百璃、纱雾、萤，还有由真应该也都在看着这边吧？
只不过，有些可惜的是洛天依却没有来……
收回目光，把被风吹动的发丝挽到耳后，柳莹进入了机舱。
上午十点整，剧烈的气流化作狂风，从停机坪上呼啸而过，在涡轮机的强劲动力下，客机缓慢离开了地面，向云层上方爬升着。
从金海省到魔都，总共只需要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所以柳莹并没有选择贵宾舱或者头等舱，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使然，在买普通坐席的机票时，她刚好买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视线探出窗外，大片浓厚的乳白云层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偶尔透过间隙可以看到正在逐渐远去的金海省。
几分钟之后，飞机从对流层进入平流层，行驶趋于平稳，窗外除了蓝天白云便再无其他景色。
和近年才发展起来的金海省不同，自明末清初起，魔都就是华夏经济与权利集结的中心地带，无数人来到那片土地上放手一搏，甘愿放弃安稳的日子每天缩衣节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鲤跃龙门。
有道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不过如是。
而魔都，同样也是柳莹的父亲柳凭所执掌的柳氏集团总部所在地。
想到离家之前，所见最后一面，那个男人严肃得如同钢铁浇铸出来的面容。
内心有股感情涌动了起来。
她用力握住扶手，久久没有松开。
飞机上的定点报时忽然响起，十点三十分，预计离到达魔都机场还有四十分钟。
算了，就这样稍微睡一会儿吧！
这么想着，柳莹保持着紧握扶手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
结果是被一阵失重感唤醒。
醒来后下意识转过脑袋看向窗外，九座比南航机场里的那座还要高不少的候机楼，环形耸立在停机坪上，地面上此时不断有飞机滑行而过，魔都——这两个大字在候机楼顶上被特殊光学器材立体投影出来，即使是接近正午的阳光也不能让它显得失色半分。
这里，便是全华夏商途与仕途的终点，科技与军事的尖峰，与世界接轨的第一线，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黄金乡。
——魔都！
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神乎其神嘛……
从悬梯下到机场之后，双脚切实踏上魔都的土地，记忆里的场景重合于眼前，柳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九号航站楼。
一路上有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从柳莹身边穿行而过，以她一头随便走到哪里都能引人瞩目的金发，以及那东方人特有的娇小身材和细腻肌肤，不少人都忍不住驻足回头，望着她的背影陷入呆滞。
从九号航站楼出去之后，一块炫彩电子荧光板上，柳莹两个字变换颜色亮着。
举着荧光板的是个年轻小伙，直到柳莹走到他身边时，他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请问，是……虚渊玄老师吗？”
“是我。”从兜里掏出手机，登录进Paintinghall客户端，个人账户清楚显示着虚渊玄三个字：“你就是单封吗？看着可要比电话里的声音年轻多了。”
“啊，不，单封制片人现在正在筹备另一部动漫的制作事宜。”年轻人恭敬地递上一张名片，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道：“我是制片人助理，老师叫我小张就好了！我可是老师的铁杆粉丝呢！”
接过名片，柳莹扫了一眼。
『魔都天易动漫股份有限公司——制片人助理：张伟』
“老师什么的不敢当，我只是画画自己喜欢的东西罢了。”把名片还给张伟，柳莹摸了摸鼻梁道：“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虽然很想带老师您逛逛魔都，但是单老大说了，让我接到人之后就马上带您回公司……”
收回名片的同时，张伟也顺手接过柳莹的行李，然后带着她绕行到机场外面，停在一辆看上去颇有气势的天马面前。
“所以，如果老师您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们现在就直接回公司去了。”
“嗯，那就按你们的安排吧。”
坐到天马后座，柳莹凝视着车窗外那熟悉而陌生的都市，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随后便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