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生死抉择与临战告白
勇者骑士团来到洛克要塞的第四天早晨，盖伦要塞被攻破，恐怖的敌人兵临城下。
遭到炮轰的南侧城墙外侧，天空中低低地压下来的乌云与村庄废墟升起的带有火星的黑烟连成一片，很像是末日的图景。在这末日图景当中，那支举着血旗、带着怪物一般的巨兽、所有成员的铠甲泛着暗淡金属光泽的诡异部队毫无违和感。
刚刚遭到炮击与投石机投进来的人头大团的威吓，整座小城陷入混乱。城里许多衣衫破烂、面色憔悴的民众集体涌到勇者骑士团临时驻扎地外围，惊恐而混乱地大吵大嚷。
“就连重兵把守的盖伦要塞都被攻陷了！你们这三流部队怎么可能赢得了？快投降吧！”
“快投降！投降了才有活路！如果你们继续抵抗，连我们都会变得和那些人头团子一样的！”
“投降吧！就算你们想战死也别拉着我们呀！”
“我不想死！我还有几个幼小的孩子呢！谁来救救我们呀！”
群情激奋的民众大喊大叫着，如同浪潮一样压向勇者骑士团的驻扎地，一队士兵奋力阻拦他们，却是杯水车薪。
勇者骑士团临时驻扎地内部，某一间茅草棚中，老团长召集来负责谋略的参谋、脑子比较灵光的茉莉还有从盖伦要塞生还的刀疤脸副官商议对策。
“援军最快也要今晚才能到，而敌方宣称中午就要开始攻城。如此一来，人家这边就必须想办法靠现有的战力解决问题了。”参谋一改平时的矫揉造作，严肃地思考着问题，“一夜之间攻破铁血骑士团等将近四万人把守的盖伦要塞，这个概念对人家而言还是太模糊了。不管对手有多强，不弄清其到底有多强就无从考虑对策。”
“咳！”老团长习惯性的干咳一声，然后插嘴道：“敌军真的是只靠那几千人突破盖伦要塞的吗？会不会后方还跟着敌方数万大军啊？攻城战本来就需要数倍于城内的人手，就算不考虑铁血骑士团的战斗力，数千人一夜之间攻陷数万人把守的大型要塞还是太天方夜谭了！”
“没有什么敌方大军……”面如死灰、身上几处伤口经过简单包扎的刀疤脸声音嘶哑地缓缓开口，还用颤抖着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当时进行攻城的只有那五六千敌军……他们都是妖魔，不但强到离谱、带着些见所未见的武器装备，还会使用妖术！四天前的夜里，盖伦要塞内部各处突然发现一些拳头大小的碎肉块，当时哨兵并没有在要塞附近看到任何敌影，也就没当回事。后来，到了昨天夜晚，城里有一万多士兵们突然一齐犯了某种怪病，发起高烧，神智错乱，失去了战斗力，他们就趁着那时候杀过来……那一定是他们用的妖术！他们都是妖魔！”
听了刀疤脸的话，几人都沉默了。
【这个刀疤脸受刺激，脑子坏掉了？】茉莉是这样想的，老团长和参谋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
也怪不得众人这么想，毕竟沃尔德大陆上不存在什么妖术，更不存在什么妖魔（不像别的异世界大陆小说一样有什么魔法师、精灵族、巨人族、龙族、神族、魔族，这部小说里只有人类与物理化学）。
“不论如何，城外那支部队攻破盖伦要塞是事实。依人家之见，要是没有什么优良的对策，这座要塞恐怕撑不到下午两点。”参谋以肯定的语气做出了客观的判断，茅草棚里面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茉莉一等兵，你有什么意见吗？”老团长对一直保持沉默的茉莉投以询问的目光。
【……】茉莉没有马上回答，脸上带着一丝烦躁，顿了一顿才开口：“没必要考虑什么对策。遇到敌人就杀，战场上的规则有这一条就够了。”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茉莉就在这阵沉默中走了出去。
己方的援军晚上才能赶到，在这破败到不堪一击的残破城塞，与折损超过三成（一千五）的同伴（剩余三千五左右）加上凑数的两千难民新兵一起，面对一夜直接攻陷盖伦要塞、深不可测的恐怖强敌。怎么想都是无从生还的绝境，城内所有人都不会看见明天的太阳。时间每流逝一秒，所有人就距离无可逃离的死亡更进一点。
面对这置身其中的绝望现状，茉莉不可思议地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有种即将放下重担一般的释然感。但是，这种释然感本身更令她害怕。
内心深处有个阴森森的声音在说着什么，一直在说，不停地说：“作为一个英勇殉国的军人战死沙场，而非作为一个因为杀死父亲的杀人犯被处决，这不就是你一直期盼的结局吗？”
【闭嘴……】茉莉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却甩不掉心中那个诡异的声音。
“只会杀人的你，不是为了寻求这样的结局才加入军队的吗？很好啊，你的目标就要达成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给我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茉莉在心中发出无声的怒吼，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同一时间，洛克要塞东侧城外的空地上，严阵以待的魔王骑士团这边。
“好慢呀——好慢呀——”魔王骑士团的团长、白衣青年戴维站在带有喇叭的扩音车旁边，拖长声调摇头晃脑地嘟囔着，“什么时候才到中午呀——什么时候才能进去杀光所有人呀——”
“你可以废话，但要小声点！”随着一个高亢的女声，整齐列阵的队伍中走出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头上还带着掩面的黑纱（全身打扮就像西式丧服）的女子，“这里离扩音设备那么近，你在这里乱说会影响到我的计划的！”
“诶——女巫参谋，所以说你那到底是什么计划呀？连说明都没有就让我等到中午再动手，还让我说如果对方投降就保证他们的安全的假话……”
被称为女巫的丧服女子单手背在背后地走过来，怪模怪样地在戴维面前行了一个单膝跪地的礼，嘴上还是毫不客气，“我不是在质疑你的团长权限，只不过既然我是魔王骑士团的参谋，就必须无条件地听我的！我自有考虑，明白吗？魔王阁下？”
由于两人都站在扩音车旁边，对话的时候没有对着扩音喇叭，所以他们的对话没有被放大传出来。
城外一时间没有动静，勇者骑士团这边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再次派出几个人通过城墙内侧有点崩塌的石阶，走上之前被炮轰的城头张望情况。
这个有可能遭到炮轰的危险任务由眼力比较好的托马森接手，萨拉也跟了过来，观察敌方部队。
“这群该死的，来的这么大阵仗，害得我都没法安心吃早餐了！待会儿必须干掉他们，再把他们的粮草抢来吃以泄我心头之恨！”托马森趴在垮塌的城垛后面，尽量隐藏自己巨大的身躯，透过长筒望远镜眺望摆好阵型一动不动的敌军。
一旁，萨拉眨巴着她那双茶色的大眼睛，看了半天，感想只有一句：“有一头好大的……犀牛。”
在那些穷苦民众围攻勇者骑士团临时驻扎地的时候，提前溜到驻扎地外的三个新兵贼头贼脑地观察着驻扎地这边的动向。
“骑士团那边被刁民们吸引了注意力，我们就趁现在逃跑吧！”猥琐男汤姆收回了贼溜溜的视线，准备转头就跑。
“就算要跑，可是该往哪里跑呀？”约翰大叔伸出他的长长的手臂，茫然地拉住汤姆，“敌军已经杀到门口了，即便从背面的城门溜出去也容易被追上干掉吧？”
“实在不行就找个地方藏起来！”汤姆恼火地嚷着，甩掉了约翰的手，“不管去哪，总比上战场好！像我们这样的新兵，面对攻破盖伦要塞的怪物不是死定了？不跑才怪！”
“居然想背对着王国联盟那些杂种逃跑，你们这也算是军人吗？”一旁的小个子比尔对两人大声呵斥，只不过他的双腿也在颤抖，“我……我要去战斗！现在不战斗，我们又是为什么加入军队的？”
汤姆与约翰看了看比尔，然后不约而同地咧嘴笑了笑，一人给了比尔一脚，将比尔踹倒在地，最后耸着肩离开，去寻找藏身之处。
同一时间，城外魔王骑士团队伍后方。那个一身黑色丧服的女子来到了一个正在用工具调整那些炮身很长的古怪重炮的少年身边。
“见鬼，昨晚对付那些穿着红色铠甲率领的守军用了太多的炮弹，就算这些经过我亲自改造的重炮再怎么优秀，没有炮弹也不行呀！真是麻烦！”灰头土脸的少年一边拧着扳手，一边大声抱怨，“女巫参谋，你之前还让我搞什么威吓炮击，现在剩下的炮弹够不够轰破城墙都难说！”
魔王骑士团他们攻陷盖伦要塞的时候虽然基本没什么伤亡，但是消耗了不少军用物资。昨天夜里，洛克要塞这边听到的类似闷雷的声音其实是他们炮击盖伦要塞的声音。
“不用担心，火龙副团长。只要耐心等到中午，大概就轮不到你的重炮出场了。”女巫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对着蹲在重炮旁边的少年说道，“没有什么比人心更脆弱的东西，我们只需等待城里的人自己打开城门……不必使用之前那种小手段，这次的胜利唾手可得。”
勇者骑士团临时驻扎地这边，大批恐慌的民众还在吵嚷着挤过来要求马上投降，数百士兵费力地阻拦他们。士兵们后方，挥舞着指挥刀的副团长正在大喊大叫地指挥着士兵们摆好阵型，阻拦民众，只不过疲于应付的士兵们都没空听他的。
这样的情况不止限于这里，洛克要塞内部还有不少其他民众涌到背对敌军的西侧城门那边，想要打开城门逃离，看守城门的洛克要塞守军与勇者骑士团派去的士兵费力地维持着秩序。
其实，魔王骑士团的参谋女巫事先派出了一支一百多人的分队（就是那群伪装成幸存的村民，半夜先到洛克要塞门口要求入城的，在没能成功进入之后，佯装绕过要塞逃窜，实则悄悄埋伏在了城墙的阴影之中），埋伏在洛克要塞西侧城门附近等着逃兵或者逃亡的民众推开城门，然后一口气杀进去，里应外合。之前对城里进行的恐吓与劝降全部都是女巫这个穿着丧服的神秘女子一手策划的心理战，目的是为了让洛克要塞在混乱中自动瓦解。
【吵死了……】
勇者骑士团驻扎地这边，走出老团长他们商量对策的茅草棚，本想就此离开营地的茉莉被闹事的民众堵在了去路，烦躁地等待着维持秩序的士兵们驱散民众，【吵死了！吵死了！再吵你们就可以去死了！】
正当心烦难耐的茉莉即将失控地抽出短剑杀过去的时候，骑着马的老团长突然冲了过来。
闹事的民众一见到老团长这个总指挥官出现，更加急切地吵嚷了起来。
“投降吧！投降吧！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别拉着我们送死啊！”
“投降吧！求求你别再犯傻了！”
“投降吧！投降吧！投降吧！投降吧！投降吧！”
民众的吵嚷最后汇聚成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地齐声重复。
面对吵闹的民众，老团长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吼：“一群白痴！你们这是在自掘坟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民众被老团长这么一吼，都愣住了。
“虽然我接手现在的部队只有一年，但是我从军的经历可不只一年。”趁着民众们安静下来，老团长肃穆地讲了起来，“我曾经带领的部队碰上过许多次这样的事情，莱恩帝国战线前沿的城池被攻陷，城里的民众落到了敌人的手里，要么被杀，要么成为奴隶，要么成为杀来示众的牺牲品。他们死得都很屈辱，因为顺从敌人苟且偷生和叛国没两样……”
闹事的民众静静地听着老团长的话语，没有再次吵闹起来。
“在战争之中最深受其害的就是民众！如果现在投降，即便敌人信守承诺，你们也会被卷入最前线的战争之中，作为叛徒而死！”老团长提高了声调，“现在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团结起来，熬过这严酷的一战，要么光荣地活下去，要么光荣地殉国！”
之前老团长与茉莉等人讨论对策的那个茅草棚里，铁血骑士团幸存的刀疤脸颓然地坐在那里，垂头丧气。
“帅哥，待会儿你会跟我们一同迎战吗？”参谋说着走过来，拍了一下刀疤脸的肩膀。
刀疤脸被这么一拍，身体颤抖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参谋悻悻地缩回了手，背过身去，“人家觉得即便是铁骨铮铮的军人也有害怕的权利，也有求生的权利。在战场上胆小的人才能活到最后，你不必为了自己的幸存而感到羞愧。不过，铁血骑士团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也就是说现在你代表着整个铁血骑士团，要是连你都向敌军低头了，就是你们铁血骑士团彻底的败北。”
参谋说完就离开了，留下低头坐在椅子上的刀疤脸。
最后，刀疤脸忽然微微抬起了视线，目送参谋的背影，目光中恢复了几分军人的坚毅。
驻扎地外围，民众似乎有点被老团长说服了，纷纷让开了道路。茉莉没有管那么多，快步走了出去。
小城里一片混乱，有忙着准备战斗的士兵，有四处乱跑的民众，有胡乱叫喊的大人，有大声哭喊的孩童。茉莉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快步行走。
半路上，茉莉碰上了嬉皮笑脸的皮特。
“茉莉同学，上哪去呀？”大敌当前，搞不好待会儿所有人会丧命，皮特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要不要来跟我放荡不羁地约个会呢？反正说不定今天大家都要死了，及时行乐地爽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吧？”
“走开，偷窥狂。”茉莉看都没看一眼，就一把推开了凑过来的皮特，“少来碍事，我要去跟傻丫头告白。”
皮特僵在原地，茉莉就这样自顾自地甩下他，走了。
几分钟之后，茉莉在难民逃光的一片无人茅草附近房找到了萨拉。此时，萨拉背对这边，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像个趁火打劫的小偷一样来回乱转。
茉莉有点在意萨拉那可疑的举止，却没有多问，直接上前从背后一把按住萨拉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呜啊！小茉？”萨拉被吓了一跳，鉴于上次的事情，下意识地架起双手，做出了防御的动作，“有什么事吗？”
茉莉以冰冷而倦怠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萨拉那双美丽的茶色眼睛，“我有话跟你说。”
中午时分，天空中的云层略微散开，从黑乎乎的云朵之间露出一丝光明，仿佛胜利的曙光，但这曙光似乎是属于敌方的，洛克要塞这边的情况可以说是穷途末路。
东侧城门外的空地上列阵的敌军队伍中，女巫站在那里翘首以盼，虽然恐慌的民众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北侧的城门，小分队没有机会出场，悄悄地撤回来与本阵汇合，但是她的计划还没有完全落空，那边残损的东侧城墙上爬上来一个扛着旗帜的士兵，正要给他们答复。
女巫在等着对方举起白旗投降，下一瞬间，她看到的却是那个士兵迎风展开了一面蓝色旗面上画着威武雄狮纹章的莱恩帝国国旗。这是宣战的信号，对方的尊严并没有被心理战击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这一幕，女巫身旁的戴维爽朗中夹带几分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
设定补充第三期（其实是为了凑字数）：
（-v-）这次让我们说一说关于衣服的设定。
沃尔德大陆上，人们的衣服以亚麻布和棉布为主，连丝绸都很稀有。
士兵们的铠甲虽说是铁质的，但也不是贴身穿的，因为有时候还要去雪山、雪原之类的极寒之地执行任务，铠甲贴身穿会冻伤的。士兵们的铠甲底下垫着牛皮之类的皮革，不但能在寒冷的环境中起防冻作用，还能在遭到攻击的时候减缓受到的冲击。只不过，作为服装而言，还是冬凉夏暖，不透气只透风，总之就是差劲透了。所以茉莉才选择穿铠甲部分较少的轻装铠甲，萨拉则是干脆只戴护手甲，像穿着全身铠的老团长以及穿着全身重铠的托马森这样的也是很辛苦的。
顺便一提，一般部队里的普通步兵、弓努手、哨兵以及炮兵都是穿便于行动的轻装铠甲的，重装步兵都是穿防御力强的全身铠的，骑兵队有穿轻装铠甲也有穿全身铠的。骑兵队的铠甲选穿考虑马匹的负担，主要是按短距离冲锋的重装骑兵和重视机动性的轻装游骑兵分的。
当然，选穿装甲基本自由，也有像老团长这样因为没什么能耐又怕死才穿全身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