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繁华的阴影
“我也想跟茉莉学姐一起去第二皇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勇者骑士团领导层抵达莱因哈特市的当天上午，千里之外、还在南部战线附近军区修整待机的勇者骑士团普通士兵这边，一大早，学弟威斯后反劲的不甘惨叫就回荡在军区的军营各处。
“我们勇者骑士团都功成名就了，为什么不让我们也去皇都会见陛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威斯不太清醒地胡乱大吼着，跌跌撞撞地走出军营。其实勇者骑士团一众留守士兵这边举行了庆功宴，威斯借酒浇愁喝多了一点，今天一觉醒来，负面情绪大爆发，“听说，皇都那边最近要举办重大活动，还有盛大的贵族舞会！茉莉学姐他们一定都会参加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想看茉莉学姐穿礼服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有些被吵醒的勇者骑士团士兵出来，七手八脚地按住后反劲耍酒疯的威斯，将其拖走，以免丢人现眼。
与此同时，军区训练场那边，一个长相不佳的勇者骑士团士兵正在独自挥刀苦练，累的大汗淋漓，积累油泥的头发都粘在了一起。在那边威斯起来耍酒疯之前，从早晨开始他就一直在这里练刀。那个人是难民新兵出身、一向插科打诨不正经的猥琐男汤姆，他竟然一反常态地早起认真练武。
“六百一十六！六百一十七！六百一十八……”汤姆气喘吁吁地一边挥刀，一边计数，练得有板有眼。
“起得很早呀！汤姆二等兵，不对……”昨晚吃了一肚子肉干豆子土豆蔬菜乱炖的托马森也起来晨练消食，碰巧遇到反常地起来苦练的汤姆，挺起健壮的胸膛，豪爽地一笑，“现在应该叫你汤姆下士了！”
“托马森大哥！”汤姆热情地转过头来，停止挥刀练习，跑向托马森这边，“托马森大哥也来训练了吗？不对，是托马森中士！”
托马森原来也是一等兵的军衔，现在也晋升两级，成了中士军衔。
“哈哈哈哈，被这么称呼还真是不好意嘻了啦，汤姆下士！”托马森得意地笑着，伸出宽厚的大手拍了拍汤姆的肩膀。
“嘿嘿嘿嘿，说的也是呀，托马森中士！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变成托马森少尉了呢！”汤姆也得意地笑着，拍了拍托马森壮硕的肩膀。
“哈哈哈哈，汤姆下士说不定很快也能提成上士了呢！”
“嘿嘿嘿嘿，不敢当不敢当，托马森少尉！”
“哈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汤姆上士！”
“嘿嘿嘿嘿，不敢当不敢当，托马森少尉！”
“哈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汤姆上士！”
两人毫无新意地相对傻笑着吹捧半天，一副和乐融融的欢快感觉。
两人在早晨寒冷刺骨的秋风中笑着笑着，渐渐停止了欢笑，气氛没来由地越发沉重了起来。
勇者骑士团这两个多月来经历了各种风口浪尖的大战，立下了那么多惊人战功，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原本五千多人的勇者骑士团，在威斯等一千正规军加入之后，战斗到现在，依然只剩下两千人不到，跟之前的麦田骑士团一样，快变成独立大队了。
虽然一场大胜，功成名就，但是得到嘉奖的也只是现在还活着的人。一路上太多太多的死者根本嘉奖不过来，国家也只能将他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荣耀是用来激励生者继续为国卖命的，不是用来装点死者墓碑的。
“托马森大哥……”汤姆语气沉重地缓缓开口，总是嬉皮笑脸的丑脸此时也蒙上了一层阴云，“这次嘉奖也有约翰兄弟和比尔小子的份吗？”
“这个……”托马森为难的寻思片刻，也找不到个合适的答复，只好拍了拍汤姆的肩膀，以示宽慰。在这国家毫无余裕的漫长战争年代，哪有那么多闲钱嘉奖与日俱增的超大量阵亡将士？
“没有嘉奖他们，是因为他们死了吗？因为他们为国战死，所以祖国就要抛弃他们？”汤姆低着头，死气沉沉地低语。
托马森满面难色，还是无言地拍了拍汤姆的肩膀，以示宽慰。
“漠视那么多为国战死的忠勇之人，这种可恶的事情连我们这些贫民窟的混混都做不出来呀！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啊！？”汤姆激动地大喊起来，仿佛在质问自己，在质问别人，或是质问整个世界。
托马森搜肠刮肚地想要对汤姆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此时该说的话语，口难开，手难抬，连拍拍汤姆的肩膀以示宽慰的做不到了。
托马森还能说什么呢？战争的世界总是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战争中从来不缺战死者。
假如要是奖赏所有战死在战争中的人每人一个金币，倾尽莱恩帝国与王国联盟所有的金银财宝也远远不够。与和平年代游刃有余地缅怀各个烈士典范不同，真正的战争年代的战争总是这样的残酷且不讲理。
同一时间，勇者骑士团留守大部队众人东侧那边，千里之外的南部战线泰勒河流域的盖伦要塞中，将南部战线附近大片地区化为地狱的王国联盟守护者军团（连轻伤重伤员都算上）四万五千大军正驻扎在这里修整，全员垂头丧气地准备归国。
“原本六万的兵力中出现一万五千的折损，六个副将军中的五个重伤败北，最终还没能达成上层交托的重大战略任务……这真是我们守护者军团前所未有的大败！”盖伦要塞内部，某间曾属于莱恩帝国top10的铁血骑士团长官的指挥室中，满身铠甲镶满金银珠宝的魁梧壮汉诺曼将军一边郁闷地向某人抱怨着，一般从桌子上装满金币的钱袋子里随手捡出金币，一枚接一枚地向对面的墙壁叮叮当当地投掷，“我们的退让完全搞砸了你们情报部队精心策划的宏大计划，没想到充当监军的肯副将军居然都不来兴师问罪就匆匆告辞了，真不知道他这老小子在搞什么鬼……你知道他跑哪去了吗？”
诺曼将军这句话是对身旁的一个站在阴影中的人问的，那个人转过脸来，露出一张勇者骑士团众人都万分熟悉的脸，现在已经不再梳扫把头发型的内奸传令兵皮特，他现在暂时以守护者军团传令兵的身份留在了守护者军团中，“不，将军大人，我也不清楚。虽然我们都曾属于情报部队，但是我们的行动是相对独立的。”
“无所谓了……反正你们情报部队与王国联盟上层都没打算放过我们与我们的祖国吧？”诺曼头疼地扶额哀叹，停止了丢金币的小动作，“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皮特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留下诺曼将军一个人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一样靠着椅背瘫坐在那里。
守护者军团隶属的祖国布雷提亚王国是王国联盟核心四大国之中国力消耗最严重的一国，在这与莱恩帝国持续数百年的漫长战争中真的是受挫严重。现在的布雷提亚王国很穷，非常穷，穷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要不是守护者军团每次战胜后以战功要求王国联盟其他国家经济支援，劫掠回大量战利品补贴国民，布雷提亚王国早就崩溃，然后被王国联盟不怀好意的其他各国瓜分了。
守护者军团为了守护这贫穷至极的祖国，抛弃人性良知、背负危险重担、不择手段地守护到底，只为了拯救祖国与家乡深受战乱与贫穷之苦的亲人。就连每次他们守护者军团带回去那些煮沸消毒过的血衣都会立刻被布雷提亚王国贫民窟中衣不蔽体的数十万男女老少一抢而空，他们守护者军团真的是没办法才成为敌人眼中的魔鬼的。
可惜这次，南部战线战役败北，就连甘愿为了祖国出卖灵魂的守护者军团也很难拯救他们的祖国了。
战争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邪恶，正义与邪恶都是相对的，根据不同的立场而变化不定。
战争总是这样，不是舍弃自己的一切就能拯救想拯救的一切。每个人的能力都非常有限，不可能颠覆命运，即便赌上所有，恐怕也不一定能守护住眼前的寥寥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