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残缺的影子
街边的房屋除了残破的古旧二层危房，就是临时搭建的茅草屋；街道上破旧的肮脏地砖被无人清扫的泥沙与垃圾杂物完全埋没；街道两旁或躺或卧着许多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男女老少，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有的地方倒着破布裹着的人形物体，也不知道是睡着的人还是无人清理的死尸。
虽说现在是晴朗的白天，但是和煦的阳光也没能缓和这里凄惨的气氛。
“小茉，小茉……这里还是我们之前所在的城市咩？”萨拉在一旁呆呆地扯了扯茉莉的衣角，满脸天真与疑惑地问道，“我们该不会是坐马车穿越了吧？”
“傻丫头，我们没有穿越……”茉莉已经大致明白了一点什么，认真而严肃地回答，“是这座城市本身就很穿越。”
在茉莉与萨拉刚下车没多久，街上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喝骂。
“都说不准让你们去其他街区乞讨了！该死的穷鬼！”
“饶命啊！卫兵大人！乞讨也是没办法的呀！我们一家老小都快饿死了！”
“胡说！领主大人不是每天都给你们发放救济粮吗？不要脸的贪得无厌之徒！”
“那种整个锅里都没有几个米粒的稀粥根本填不饱肚子呀！北部城区这边每天都有人饿死啊！”
“还敢狡辩，欠揍！”
街道那边，几个手臂上带着镀金护腕的卫兵挥舞刀鞘驱赶着几个破衣烂衫的乞丐向这边走来。那几个乞丐不服气地吵嚷着，结果遭到了卫兵们无情的刀鞘抽打加连踢带踹。
几个卫兵下手毫不留情，其中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被刀鞘劈中脸孔打倒在地，几颗牙齿都带着血飞了出来。
“那边干什么呢！？”就连一向对他人冷漠的茉莉都有点看不下眼了，厉声质问着走了过去。
那几个士兵闻声以为是贫民窟的哪个多事的女人敢来多管闲事，转过身举起刀鞘就要打，看见茉莉衣着光鲜，不像贫民，卫兵们才没有直接打过来。
“领主大人制定了规矩，不准贫民窟的乞丐出去乞讨，有损市容！”其中一个卫兵理直气壮地回了这么一句，一副公事公办、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也不用打人吧？”茉莉得理不饶人地又上前一步。
“漂亮的女神，你真是个好人！他们打得我好痛啊！”那个缺了几颗牙齿被打倒在地的乞丐见茉莉似乎有同情之意地靠近，突然手脚并用地朝茉莉爬过来，色眯眯地就要来抱茉莉的大腿。
那个刚才回答茉莉的卫兵反应迅速地冲过来，一脚踩住想要抱茉莉大腿的乞丐，迫使其惨叫一声停了下来。
“因为这些穷鬼不打不老实！”那个卫兵又对抱茉莉大腿未遂的乞丐补上了几脚，使其惨叫着翻滚开去。
“小茉！”萨拉也跑了过来，匆忙地挡在茉莉前面，戒备地看着那个满地打滚、两眼还贼兮兮地看着茉莉的乞丐。
几个卫兵骂骂咧咧、连打带踹地押着几个乞丐走开了，留下站在这里更显格格不入的茉莉与萨拉。
【……】茉莉一时间还有点缓不过神来，觉得思绪很乱。
世界的本质就是优胜劣汰，总是充斥着整个世界的无数苦难使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对于那些坚强的人来说，苦难可以磨练、成就一个有为之人。然而，更多的时候，苦难会摧毁、击溃脆弱的人，甚至使其堕落，最终变成可怜之人有可恨之处的情况，不如说是可怜令那些人渐渐变得可恨了。仓栗实而知礼节，穷山恶水出刁民。所有事物都有其成因，大多数人渣都是被苦难磨成渣的。
其实茉莉以前也有所耳闻，莱因哈特市的领主黄金公爵大人是莱恩帝国最有名的经济天才，多次拯救莱恩帝国在战乱中濒临崩溃的经济，在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无能贵族子弟中呈鲜明的对比。
传闻中说，黄金公爵看透了经济金融的真谛，所以才能在经济上常胜不败。黄金公爵经营经济的最大武器就是压迫与剥削，牺牲一部分子民换取财富与发展，甚至勾结黑社会干非法买卖，勾结军方在战争中劫掠王国联盟敌国物资与人口，暗中贩卖。创造一件东西，总没有夺去那件东西来得快。他能够在经济上呼风唤雨，就是因为这个没道理的道理……什么什么的，都是传闻而已，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对于黄金公爵的做法与莱因哈特市这诡异的现状，茉莉无权插嘴，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小时候在这座城市中居住那么多年，长这么大却对于这座城市的内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只她是这样，生活在和平安逸的表象蒙蔽下的很多人都是什么都不知道。
茉莉与萨拉也没怎么逛凄凉阴森的北侧城区，而是直接找了一辆马车折返了回来。回路也耗费了一个多小时。
马车车厢窗外的风景由破旧不堪逐渐过渡到了繁华似锦，简直就像从一个凄惨的噩梦中走到另一个奢华的美梦中一样，其间反差令人无所适从。当然，这不是幻梦，是现实，是真真切切的现实，是不可颠覆的现实。
回到东部城区外围、鸡冠头老板的情人旅馆所在的城区附近的时候，教堂中午整点报时的钟声都快响了。茉莉与萨拉索性先去找餐厅吃顿饭，然后直接回旅馆休息。
茉莉这顿饭吃的心事重重，她倒也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类型，只不过感觉这种微妙的事情莫名地令人烦恼。萨拉也看出了点茉莉的心事，从贫民窟回来到用餐的时候，都没有过多地叨扰她。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中午整点报时的钟声想过之后不久，茉莉与萨拉吃完午饭离开餐厅，返回租住的旅馆，路上却碰上了特殊的状况。
“听说了吗？又出事了！案发现场就在前面的小巷里……”
“受害者又是女性，衣冠不整、脸被砸烂，肚子被剖开，手脚都被撕掉了……”
“太可怕了！满地满墙都是血！一晚上就把尸体弄成这惨样，凶手到底是怎样的怪物呀？”
“在哪呢？尸体什么样？让我也看看！”
茉莉与萨拉返回鸡冠头老板的旅馆的路上，突然被街道一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民众堵住了去路。穿着各色衣装、有着各式面孔，男女老少各年龄段的大批民众好奇地围着一个小巷口看热闹。这些围观民众虽然有着千差万别的外貌与各异的表情，但是他们眼中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好奇神色是相同的。
空气中隐隐飘来一丝血腥味，小巷口那边还有几个带着镀金护腕的卫兵在维持秩序不让民众靠近。莱因哈特市也有警察，只不过都是些不管事的摆设，莱因哈特市附近也有军区驻军，只不过和平内地的军队也是松散混军衔的乌合之众，莱因哈特市的治安主要由领主黄金公爵直属的卫兵团全权维持，当然，杀人魔事件也是他们一手处理。
从民众的只言片语与周围的状况来看，小巷那边似乎是那边发生了凶杀案，而且还是之前茉莉看到的告示上提到的连续杀人魔相关的凶案。
“小茉，前面发生什么事了？”萨拉不认识字，当然也没读懂那些关于杀人魔事件的告示，此时还没弄清楚状况地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向围观民众那边张望。她是不明真相才天真地去张望，而围观民众明知道死了人还故意去看热闹取乐，性质完全不同。
“傻丫头，别看。儿童不宜……”茉莉一把按住了萨拉毛蓬蓬的小脑袋，并带着她快步离开，“此路不通，我们绕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