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安全地带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迈着小步走在勇者骑士团行军队伍中的萨拉迎着清澈的晨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迷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小声嘟囔道：“行军的路还没走到头咩？”
“傻丫头，你急什么？这次的行军路走到头，我们就该参加决战了。”走在一旁的茉莉无奈地提醒着，伸手戳了戳萨拉那白嫩的脸蛋。
现在是勇者骑士团离开塞鲁斯伯爵领地的第五天早晨，前天刚重新整编队伍构成的勇者骑士团经过两天的边行军边演练的磨合，各部队配合度没上升多少，反倒是都弄得人困马乏了。现在，带领着大型物资运送部队的勇者骑士团一行人距离军令中告知的决战战场还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也就是说，今天黄昏就能抵达战场，再整备一番，就能直接加入凶险无比的大决战了。
“既然叫做决战，那就是说在这一战中可能决定整场战争的胜负吧？”萨拉小脸上带着天真加认真的表情，转过头来对茉莉说道，“只要一方获得胜利，战争就会结束，这不正是终结战争的大好机会吗？”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也不能说你想的完全不对。”茉莉说着别开目光，微妙地觉得有点不甘心。之前听萨拉自称为了结束战争而战却不知道结束战争的办法，茉莉觉得很荒唐，没想到萨拉现在竟然随波逐流地碰上了这么个还算像样的机会。
勇者骑士团协助莱恩帝国军决战精锐主力部队击溃王国联盟主力部队，获得重大胜利，王国联盟被逼无奈宣布投降，签订停战条约，战争就此结束……什么的当然不可能，两国之间漫长的千年战争就算要结束，也不会这么干脆地结束在一场大决战之中。这大决战顶多能决定两国整体战局今后的走向，就算莱恩帝国军在决战中大获全胜，最终的胜利与和平也还要拖到好多年以后。所以才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此时，勇者骑士团的行军已经恢复了正常，排成长列的勇者骑士团队伍匀速行军在前，运输部队跟在其后，没有在途中继续混入多余的演习训练。
前天与昨天，勇者骑士团玩出了在行军途中进行演习训练的奇葩套路，浪费了士兵们不少体力，而且还让跟在后面的运输部队们大看热闹。于是，老团长考虑再三，又跟副团长与参谋进行了领导特有的没效率讨论商议之后，终于决定今天先恢复正常行军。虽说现在还处于战线后方的安全地带，不用担心突发的遭遇战，但是考虑到接下来的决战，还是要给士兵们一个恢复体力的余地。
事实上，这两天老团长下令在行军途中进行的演习一方面是对编制改变的部队临阵磨枪的磨合，更是一种变相的安抚军心。在这次行军路程的尽头，等待众人的是沃尔德大陆历史上百年难遇的百万规模大战，即便抛开那些危险的不安定因素，即便不发生意外，即便莱恩帝国军能拿下最后的胜利，恐怕大多数部队还是要付出伤亡过半的代价。取得胜利的人当然能成为英雄，不过取得胜利与存活下来都是没那么容易的。
虽说行军总是枯燥而辛苦的麻烦事，但是唯独这次行军，勇者骑士团的各个士兵都在心底暗自期盼能再漫长一些，除了一向没紧张感的萨拉以外。
【话说回来，这次行军的感觉真的有点奇怪……总觉得有点……】踏雪行军的勇者骑士团队伍中，茉莉越过前方大批同伴萧索前行的连片背影，极目远眺白雪覆盖的原野前方，苍茫雪野与蔚蓝天空交界的视野尽头，总觉得越往前走心中越不安。她那不是心理作用，与身旁其他士兵们得知大决战后一向行军方向眺望就心里不舒服的感觉不一样，那是接近预感一样的明确感觉，和某些濒死的人明确感到死亡的逼近一般。
“要退却就趁现在吧……”茉莉身后突然响起了那个声音，那个和她的嗓音一模一样的说话声，那个曾在她的梦中与几次危急时刻出现的幻听一般的声音。
【！】茉莉略感惊慌地猛然回头，突然发现身边的行军队伍不见了，只剩自己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原野之中，原本蔚蓝的天空变成了虚无的铅灰色，原本苍白的雪地变成了不祥的暗红色，包括身旁的萨拉在内，勇者骑士团五千多士兵加上后面跟着的七八千补给运送部队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这简直就和她之前做的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暗红色大地的前方没有那座黑色岩石砌筑的要塞，取而代之的是地平线的尽头涌动着大量模糊的黑雾，在地平线上聚拢成一大团，向天际一股股地伸展扭曲，远远看起来就像一株活动的黑色大海葵。地平线尽头的大片黑雾那边，还有一些缥缈的白色影子在移动，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这是……梦？还是……幻觉？】茉莉尽量冷静地四下张望，仔细观察周围的景象，却发现这一切都那么的真切，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幻觉。就算说这是梦境，她现在又没有睡觉，而且还迈着疲惫的双腿走在行军途中，怎么可能突然入睡做梦？
“这不是梦，这才是真实。”那个声音继续以茉莉的嗓音说话，让茉莉听起来很不舒服，虚空中突然幻化出一团黑雾，在茉莉面前凝聚成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影，“世上蒙蔽眼睛的东西太多，所以人只有在梦中才能看见真实。”
“你……是什么？”茉莉戒备地退后几步，手敏捷地按在了短剑的剑柄上。她本来想问“你是什么人”，但是对方似乎不是人。
“我是跟那些东西差不多的。”黑影平静地说着，向隐约传来阵阵悲鸣、咆哮、哀叹与惨叫的灰色天空一指，“在你们这次行军的目的地，那些东西可能会从天上飘落下来，所以你们的前方只是万劫不复的杀戮地狱。”
【……】茉莉突然感到恐惧，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不知为何，她现在能清晰地明白，这确实不是幻觉，而是更可怕的什么，面前的黑影和天上那些惨叫的东西以及前进方向的远方地平线涌动的那些黑雾，都是凶险万分的不祥之物，都是介乎虚幻与现实之间、以常理没法说明的东西。
“如果你前往那地狱的话，以我的力量也救不了你。你是这世上唯一能听到我的声音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就这么去送死。”黑影冷冷地说着，突然向茉莉的脸伸出了爪子，就像要挖出茉莉的双眼一般缓缓逼近，“一旦踏入地狱，你将失去想要守护的一切……所以说，要退却就趁现在吧……”
“哇啊！”茉莉猛地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回到了雪野上的勇者骑士团行军队伍中，而且刚才根本没有停下行军的脚步，自己的一只脚刚迈出，这一瞬间才落地，仿佛刚才幻觉一般几分钟的经历，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小茉？怎么了？”一旁的萨拉用戴着护手甲的小手扯了扯茉莉的衣角，眨巴着她那双漂亮的茶色眼瞳疑惑地望着略显慌乱的茉莉。
“没、没什么……”精良平复情绪，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整体的行军还在持续，几乎没有谁注意到茉莉刚才的异状，大多数士兵都在忙着为自己前方的命运而紧张担忧。
决战前感到精神压力也就算了，竟然会做这种诡异的幻觉白日梦，这也让茉莉不得不注意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了。感慨之余，她心中还有个挥之不去的疑问，【刚才，那真的是幻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