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迟疑出阵
勇者骑士团抵达中部战线决战战场前线——莱恩帝国军据点要塞的第三天早晨，据点要塞这座漆黑刚岩砌筑的宏大要塞中，勇者骑士团副团长满面浮躁地沿着城塞内一条漆黑的岩石走廊快步前进，走向位于据点要塞城堡中部的临时总指挥室。
自从勇者骑士团经过半路的敌军伏击，伤亡惨重地抵达据点要塞之后，连续休整了三天，一直在这距离主战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原地待命，没有进行任何的战斗。据点要塞周围驻扎的其他二十万大军也是一样，明明己方的另外二十万大军被分隔在刚岩雪原的对面，被敌军的二十五万大军围攻，情势万分危急，据点要塞这边的临时总指挥却迟迟不肯出兵试着突破雪原上仅仅五万敌军的封锁前往救援，实在让人沉不住气。
“见鬼……面对这样的战局，还让我们拖拖拉拉地在这里待命，这指挥官明不明白本次决战有多事关重大啊？”副团长这个没什么才能、总是瞎指挥添麻烦、一向沉不住气的平庸领导此时自然是更沉不住气了，直接不顾据点要塞内把守士兵的拦阻，前去找这边二十万大军现在的总指挥谏言商讨，“不对，应该说他是临时总指挥。”
这次决战关乎莱恩帝国今后的命运，所选的总指挥当然必须是智勇双全、举世无双的明将，即便在决战的不利局面中做出什么看似不合理的决定，也不会有人质疑。可是，现在统率据点要塞这边二十万决战大军的不是这次决战的总指挥，而是临时的代理者。
在这次别有内情的决战中，包括第三皇子在内的不少权贵都希望这次决战莱恩帝国军一方很惨的惨胜，最好大半跟敌军同归于尽，使得军方主力的重创导致掌管军政大权的第二皇子地位动摇。而第二皇子为了防备内部有人故意使坏的情况，未雨绸缪地给本次决战选择了一个最可靠的总指挥官——莱恩帝国三大集成军中的第一集成军的将领，百战百胜、名扬天下、甚至被人誉为伊斯特罗元帅再世的莱恩帝国最强战将——贾斯汀·威尔斯西元帅。
莱恩帝国第一集成军贾斯汀·威尔西斯元帅正是一位智勇双全、天才神武的全能型战将，曾带领大军击溃过王国联盟五大军团之一的破坏者军团，亲手斩杀其将军。不论在决战中敌军那边使用什么阴谋诡计、己方在后面暗中耍什么卑劣手段，他一定都能游刃有余地应付。而且，他还拥有着莱恩帝国最为锋锐的陨铁兵器、锋锐到足以切割其他陨铁兵器的无双神剑——杜兰达尔，还拥有第一集成军十万之众的精锐部下。只要他能带着第一集成军的十万劲旅踏上这片决战的战场，这次决战就相当于莱恩帝国的囊中之物了。可惜，这次决战在准备阶段上毫无预警地突然打响，他现在还没能赶到中部战线（也有可能沿途就有不怀好心的多方势力共同努力，拖住了他的步伐）。
现在，代替还没赶到现场的贾斯汀元帅临时统率现场的是本次决战大军中的精锐，莱恩帝国排名前十的精锐骑士团之一的青铜骑士团的团长——维恩·豪斯少将。维恩当然也是声名远扬的战将，战功卓著到获得少将军衔以及贵族爵位的地步，统帅着与刀疤脸曾经所属的铁血骑士团齐名的精锐部队，只不过和贾斯汀元帅比起来还显逊色，还有传闻说维恩团长是一个妄自尊大，打仗不动脑子的蛮勇将领。得知是他担任据点要塞这边二十万大军的总指挥之后，勇者骑士团的副团长彻底沉不住气了，非要去把这放任己方另外二十万大军陷入危机而不出兵救援的情况问个清楚不可。
上方是黑色岩石粗糙砌筑的细长天花板，左右是黑色岩石粗糙砌筑的狭长过道墙壁，下方是黑色岩石粗糙砌筑的地板，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走在据点要塞这样的走廊里，副团长感觉心理压力越来越大。他在据点要塞内部没看到多少把守的士兵，似乎是维恩这个临时总指挥不只不允许勇者骑士团进驻要塞内休息，还将其他部队的士兵们也拒之门外。向这样军阶高又看似很难伺候的上级贸然谏言，是副团长原本不太可能做出的冲动事情，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团长大人……”要塞内部走廊通往总指挥室的路上，副团长不禁想起在关键时刻毅然选择牺牲的老团长。那时，老团长为了稳住骑士团的阵型，决绝地留到了最后，确保尽量多的士兵撤出山谷，为勇者骑士团在这次决战的战斗中保留了足够的有生力量。而副团长他却和参谋一起，像往常一样逃走了，结果来看确实避免了勇者骑士团几个主要领导一并死在山谷中的最糟事态，但是不得不说副团长当时是逃跑了，或者说是老团长替他扛下了这份长官的责任，将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他，“团长大人，您是我无可代替的长官，您将活命的机会留给了我，将整个骑士团托付给我，将决战的荣耀与责任交托给我……安息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副团长打起精神，坚定脚步，一往无前地沿着通往要塞总指挥室的走廊继续走了下去。现在的他继承了老团长的遗志，背负着本次决战的责任，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没能耐又没出息的副团长了。
同一时间，这座黑岩砌筑的据点要塞外围，二十万大军在雪原上连片铺开的连天营地之间，无数士兵喊着的演练口号，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压抑的急躁。
在勇者骑士团赶到这边之前，在中部战线集结的这些决战部队突然遭到王国联盟大军处心积虑的大规模突袭，被对方以劣势兵力分隔逼退到据点要塞这边，自那之后只派出过少量兵力进行了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一直都没有对封锁钢岩雪原的五万重甲敌军展开大规模的攻击。即便勇者骑士团赶到这边之后的这三天，临时总指挥青铜骑士团的维恩少将还是没有下令组织大规模进攻，一连拖了这么多天，搞不好被隔绝在雪原对面的二十万友军在二十五万敌军的包围下已经快全面崩溃了呢。对于这被打得憋屈后撤还当缩头乌龟迟迟不出战的局面，沉不住气的不只勇者骑士团的副团长一人。虽然这边二十万大军中也有一些跟那五万重甲敌军正面教交过手士兵至今还心有余悸，但是大多数士兵还是对临时总指挥维恩少将的待机命令感到难以接受。
毕竟军令难违，既然维恩少将作为在场军衔与资历都无人可比的军官接下了临时总指挥的位置，下面的士兵们再怎么瞎着急也没有意义，只能在这日复一日的焦躁等待中训练热身，特训对付重甲敌军的战法的同时，发泄心中的郁闷。
【即便敌人是什么重甲军团，也不能畏惧不战啊……之类的，估计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要击破重甲，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钝器打击以及锐器突刺。”同样展开训练的勇者骑士团营地这边，作为训练场的空地上，茉莉拿着两把为了应对重甲敌军从武器库中挑选的三棱突刺剑，给第十九中队第二小队的部下们讲解破甲兵器的用法。
旁边不远处立着一个悬挂沙袋的木头架子，架子顶上吊着一个表面套着板甲的大沙袋。
“攻击要迅速，将速度与力量全部凝聚在一点……”茉莉认真地讲解着，双手持着细长的三棱突刺剑，快速冲向套着重铠的沙袋，双剑化为一阵突刺的寒光暴雨，随着一阵铿锵的金属音与连片迸射的火花，眨眼间就在重铠沙袋上刺出十几个簌簌漏沙的破洞，“最好快速连击，对敌人的要害施展两三次的破甲重创，以确保杀死敌人。当然，瞄准铠甲的接缝效果更好。”
茉莉使用的这种三棱突刺剑是专门用来突刺的特殊兵器，剑刃是角度很大的三棱形结构，几乎无法劈砍，却有更强的贯穿力。说白了，就跟两把长剑尺寸的钢锥差不多。茉莉以这种突刺剑施展的连刺突袭也跟那个使用两把钢锥的守护者军团疯子副将军的攻击方式差不多，对此，茉莉心中自然有些不快，但还是要承认，这种高机动的连续突刺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破甲攻击方式。
“喔喔喔喔喔！茉莉队长威武！”
“太快了，没看清！能再演示一遍吗？”
“话说回来，茉莉队长，那边那个奇怪的大雪人是什么啊？”
看着茉莉在前面演示破甲攻击，手下第二小队的士兵们大多数强打精神地鼓掌起哄，还有几个士兵被训练场一侧不知什么时候堆起来的、怪模怪样的大雪人吸引了注意力，其中还有一个士兵因心中难过没心情演练。这些被编入茉莉手下的第二小队士兵原本有二十人，时隔几天已经只剩下十五人了。那个难过的士兵就是因为在之前遭敌军伏击的战斗中丧失战友而悲伤。
勇者骑士团之前在那个山谷遭到伏击，伤亡也是相当的惨重，将近两千士兵沉尸在那里，要不是众人拼死挣扎，恐怕伤亡就要大到他们难以参加决战的程度了。这次伏击中，面对那些云海怒涛一般的白色敌军骑兵，生命消逝得太突然了。虽然现在的勇者骑士团中三分之二以上都是新编入勇者骑士团的补充兵力，相互之间也没有多熟悉，但是这种突兀的死亡与离别还是很冲击人心的。就拿茉莉小队中的士兵来说，那两个被派去侦查的士兵与茉莉只有几面之缘，就这么一去不回了，这么简单、这么轻易地就再也回不来了。还有老团长，还有那个没事找茬的鲍勃队长，还有其他一些仅仅看着面熟的士兵，都在抵达决战战场之前就突然离开了人世，令人难以不感叹生死的无常。
【战场并非走投无路的地狱，只不过每一条出路都是由同伴的尸骨铺成的……】茉莉瞥见了自己小队中那个表情哀伤、无心听讲的士兵，轻易地读懂了对方脸上的悲伤，那是痛失战友却无可奈何的悲痛神情，是军队中最常见最熟悉的神情，也是茉莉一直在尽力逃避的神情，【决战还没有正式开始，死亡的阴霾却先到一步，但这也仅仅是个开始……在这场决战中，谁生谁死都不奇怪，绝不能因此而停滞不前。】
在茉莉演示完突刺之后，第二小队的十五个士兵各自展开了适应新装备的练习。拿着破甲锥与破甲长矛的到沙袋旁边学着茉莉练习突刺，拿着破甲战斧、战锤、钉头锤的各自挥舞练习，适应这些重武器难以把握的重心。茉莉在旁边指导这些部下士兵训练，同时尽量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回刚入伍时那种为了避免受伤不与任何人走近的冷漠。漠视他人的死活，是在战场上保证自己的心灵不崩溃的唯一方法。
“小茉，小茉！”在那边又堆完了一个大雪人的萨拉看到这边队员们都开始了训练，闲来无事地跑过来凑热闹，“我不用练习咩？”
【……】想起萨拉挥舞着那沉重无比的锁链巨剑轻松碾压各路重甲敌人的情景，茉莉郑重地拍了拍萨拉的肩膀，“傻丫头，你需要练习的不是破甲，是开山裂石。”
茉莉自从走进战场的那天开始，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论身边的哪个人战死，亦或是自己的死亡降临，都泰然接受。当然，在这次决战中也是，就算哪个同伴阵亡，就算勇者骑士团全军覆灭在决战之中，她也要做到不动摇地冷静应对。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傻丫头天真的笑容，她不愿去想象、不肯去想象、不敢去想象，万一，这笑容从世上消失，自己真的能够面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