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走边说。”
“我们的分歧应该是从那次开始的吧。”
我和海德勒朝着议政大厅走去，就像之前我们散步聊天那样。
“从我们先后离开格拉古监狱开始，我们就走上不同的道路。”
“不过，终点是同一个终点。“
“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来否定我所走的道路。”
“你是我的导师，你为监狱中的我指明了前程，读了你送给我的那本笔记之后更是让我受益匪浅。但是你错了，你的方式错了。“
“导师这个名号我可担不起，我还没有能力将笔记中的理论总结完善…“
“理论需要实践来完善，然而我们却经不起实践的失败，这场战争让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欠艾斯王国的债务要二十年还清，人口和经济的损失需要整整一代人去填补。以目前国家的状态，恐怕二十年后也不会恢复到战前的水平，目光短浅的贪婪的贵族们会不断阻挠你的计划。“
“这确实是我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刚才那些领主们还在为了瓜分南方土地的事和我吵架。不过我相信通过一些让利和退步维持现有的局面，再通过继续向南进攻夺取资源会改善现状。“
我和海德勒边走边谈一直到议政大厅门口。
议政大厅门口几个领主看见海德勒就露出吃了屎一样表情。
“你这个反贼还有种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识相的话就赶紧撤兵，这样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中分假发的领主带头叫嚣着。
一阵风吹过，他头顶的假发不见了，他疑神疑鬼的摸了摸凉飕飕的头顶。
“你们最好老实点，否则下次我手里提的就是你们的人头了。”
一个白袍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手里提着那个领主的中分假发。
门口的领主们都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大厅里。
希露维亚、安娜丽瑟和玛利亚走出来。
玛利亚抓着腰间的剑柄，横眉冷对。希露维亚一脸茫然的看看我又看看海德勒。
我们走进议政大厅旁边的一个小间，围着圆桌坐下。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希露维亚坐下第一句话就是质问海德勒。
“我要彻底的改变这个国家！这是最快速最有效最彻底的方式。“
“‘只有彻底的革命才能根除顽疾’，魏特曼，我说的不错吧，这也是你教给我的，但是你却走错了路。”
“不，我只是选择了一种比较稳妥的方式，贵族的势力强大，如果我的手段太过激进就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在兽人进攻王都的那段时间你那样做无可厚非，但是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他们的贪婪的触手会随着战后的恢复伸到这个国家每一个角落，你所依赖的权力和他们的利益渗透捆绑在了一起，你想利用他们自己的力量杀死他们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也许有少数像她们三个一样支持你的人，但大多数只会阻挠你，‘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利益的阶级’这也是你笔记上的话，最后的结果就是，你被捆绑在他们的战车上，身不由己的向腐烂发臭目的地前进。“
“海德勒，情况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糟糕，我们还有时间去改变。就像这次领主们划分土地一样，我可以利用女王的最高权力限制他们，然后再一点一点削弱他们的势力。“
“不！你只能表面上削弱他们的势力，他们会隐藏的更深，会随着时代的变化换个名称换种更高级更隐蔽的方式剥削多数人，你永远无法斩草除根！”
我和海德勒继续着争论，希露维亚她们三个插不上话成了陪衬。
“魏特曼，你所见过的的‘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是你告诉我的那种理想的世界吗？人们有为崇高的理念而去改变那个世界吗？”
海德勒的问题让我窒息了，我仿佛被淹没在波浪之中，挣扎了两下放弃了，随波逐流。
一年多前我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人，意外的来到这个落后的世界，恰恰是这个我一开始嫌弃的看不起的落后的世界却给了我希望。我似乎知道海德勒想说什么了。
“不是。人们曾经发动过伟大的尝试，不过失败了。”
我对海德勒讲了那段时期的历史，以及之后发生的事。
海德勒沉默了好久。
“你觉得你的世界还有希望吗？”
他突然问我。
“希望虽然渺茫，但总是有的。多数人在沉睡，少数人虽然醒了却一动不动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也许要再过几代人才能走出一步。“
“在这里，如果按照你的道路走下去，你的妥协政策给了他们发展壮大的机会，你觉得你我死之前还能把旧势力彻底消灭吗？“
“海德勒，你还是太心急了，这不是一代人两代人能完成的事。”
“不！我、我们这一代必须要创造出一个良好的开局，不能给敌人一丝一毫的发展壮大的机会，他们试图让被剥削者永世不得翻身，我们就必须要用暴力的手段，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把他们一个不留的杀干净。我要建立一个镇压压迫者、剥削者的国家，一个让人民能发出声音的国家，消灭了我们的敌人，国家这个矛盾的集合体就会自然消亡。你的做法只会让我们的未来无限的推迟，我们的继任者中途就会被残忍的杀害或经受不住诱惑成了叛徒。“
海德勒情绪很激动的拍着桌子，希露维亚被吓得头往后缩。
“你冷静一下。任何事物发展都有其规律，这个社会更加如此，没有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你只会创造出一个没有发育完全的早产儿，一个小小的灾难就会让它夭折。“
海德勒听了我的话直摇头。
“正如你说的，以目前的条件我无法创造一个理想中的社会、国家。那种物质条件极大丰富，没有压迫剥削、人们能各取所需、各尽所能的社会确实需要坚实的基础。你所说的初步的工业化还遥不可及，我知道我这一辈子也看不到。我所做的并没有违反它的发展规律，我的任务是让创造一个不受这些腐烂的尸体影响的纯洁的国家，并引导它走上正确的道路。“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也是人创造了社会！你不去创造别人就会去创造。我必须要把前人创造的旧的、为他们服务的社会、国家、一切的体系消灭，建立一个新的秩序，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少数人压迫多数人的社会！物质条件决定了它诞生之初不可避免的会有很多缺点，但不能因为它有缺点就推迟它的诞生，贵族们还有你说的未来的资本家们可不会革自己的命，也不会去弥补那些对他们有利的缺点，你所说的资本家虽然会出售绞死他们自己的绳子，但是他们可不会自杀，必须要人们拿到绳子去勒死他们才行。“
……
听了海德勒的话，我沉默了好久，思维仿佛回到了那个与这里物质条件相差几百年的‘未来的世界’。
我错了吗？我也许没错，但海德勒他说的更有道理，他成功打败我了。
“你赢了。”
拿起来难，放下来却异常的轻松，只是心里有点空空的。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海德勒也放松的吐了一口气。
我和他同时伸出手，久违的紧紧的握在一起。
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们放下了武器，我们也放下了手中沉重的权力。
那些领主们同样被要求放弃他们的军队、政治权力以及靠剥削获得的财富。只有三个领主同意了，安娜丽瑟父亲是其中之一，包括玛利亚父亲在内的其他人都被海德勒暂时囚禁在格拉古监狱。
我们几个的行动被限制在王宫的范围内，等手头的事务交接完毕，我们就要离开王宫去新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