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工作了
寒冬就这么悄悄地溜走，春天也在前方不远处，整个城市的温度开始回升，但清晨依旧清冷，穗馨在走廊上看着冰冷的天空被金色的光一寸寸撕裂，轻薄而飘渺的云层缓缓移动，远处的圣母河的河水倒映着天空的颜色，显得活力迸发。
“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穗馨看着书页上被阳光渐渐覆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脖颈，走廊上还没有人，要趁早回学校了。
她捡起书转身，眼眸里面扫过一扇门，在咖啡厅被包围的那一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杰森，仿佛他属于寒冬冷夜之中的那抹风霜，现在春天要来了，他也就消失在长河之中。
虽然有些悲伤，但更多的是无奈。
穗馨做不了什么，只能勉强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打开了自家门，整理好着装，趁着混乱街区还没有苏醒，走回学校。
路过学校古老而充满荣誉光华的正门，大量常青树组成的绿意映入了她的眼眸之中，金色的光镀在层层绿意之上，细碎的光点在石砖校道上跳动，有情侣在校道上走过，抬脚落脚间踩过光碎，留下痕迹。
“真羡慕啊。”
穗馨看着那些般配的情侣，像是天鹅互相碰头，感叹地抱着书快速走过校道，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穗馨走向了大课堂，早早地坐在那里，等着男男女女们坐入课堂之中，他们的欢声笑语在耳边拂过，宿舍间的兄弟打打闹闹地穿过课堂，他们有些人甜言蜜语，有些人嬉笑怒骂。
教授总是压着时间点走进来上课，匆匆地点名之后就开始了教学，时间在流逝，一字一句在耳边跳动，细微的笔记声在纸张声刷刷地划过。
叮铃。
“好的同学们，下课。”
“下课咯下课咯，去试试学校后门那家新开的店吧。”有人立刻站起来收拾着书本说道，脑子里面所有事情都已经飘到了食物之上。
“别了吧，看上去就觉得很贵。”
“没事，我请客，你放心。”男生拍着舍友肩膀说道“我昨天脱单了，今天让你们赚便宜了。”
“欸，那个女孩是谁啊，哪个院系的？”又有人靠过去，朋友们互相搭肩聊天，亲密无间。
“不告诉你们，走啦，去吃饭。”其中一个男生率先冲过人群跑了出去，留下身边的朋友。
“喂，说一说嘛，给张照片看看什么样嘛，还有她有没有闺蜜什么的，介绍一下。”
剩余的朋友也挤入了人群之中想要冲过门口。
转眼也就这么下课了，闹哄哄的人群也挤出了课堂。
穗馨留下来问了教授几个问题之后，走到了大课堂后门的阶梯上坐了下来，拿出了几个自己制作的简易饭团，做得有些随意，不过好在方便携带。
“原本的工作没了，又要去找工作了。”
穗馨坐在阶梯上，大课堂后门上有一棵历史悠久的银杏树，是上世纪时这个学校的校长闲着无聊种下的。
秋天的时候金黄一片，阳光穿过它会向大课堂里面透射出美丽的光华，也会经常有学生偷偷地摘银杏果，只不过现在寒冬让它的枝叶掉落，但是天气渐渐回暖，凋零难看的枝头又长出了点点新意。
大概当初那位校长没有想到这棵随手种下的银杏树竟然变成了如此茁壮，然后在这里看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走入学习殿堂。
穗馨靠在围墙后面，这样被人就不会看见她大庭广众下吃饭的可怜样，她还有一节大课，还有一节选修课，她今天有一大半时间需要呆在课堂上，还有图书馆里，明天还要抽出时间去找工作。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别的人那样好好地享受一下抱着书从古老校道已经青翠绿意之下走过的感觉呢？真让人累得疲惫，又累又无奈。
“又坐在这里吃饭啊。”
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年近七十的老教授慢悠悠地坐了下来，但是年纪大了关节不大好，穗馨连忙一口把饭团塞到嘴里面，起身扶着老人慢慢地坐了下来。
“欸，老了，坐个阶梯都要人扶。”
穿着西装的教授拍了拍自己的有些酸痛的关节，感叹第说了一声。
“教授你还没到七十就说自己老了，这个国家的平均老年人的年龄可是七十二呢。”
穗馨含着嘴里面的饭团模糊地说着，然而不小心一粒米饭穿过了空气，掉了教授的后肩衣服上，但是对方没有察觉。
“哈哈，这个学校里面除了其他老师，大概也只有你这个学生觉得我年轻了。”
教授点着头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但穗馨的视线全是那颗米粒。
“是啊是啊。”
穗馨敷衍地回应着，想要伸手去挪开那颗可爱的小米粒，但是教授又一个转身让她迅速收回手。
你呆在此地不要动，我等一下再把你拍掉。
穗馨认真地盯着那颗米粒。
“话说啊，你真的不打算出国参加展会吗？那可是个大好机会啊。”
老教授看着眼前的穗馨惋惜地说着“你是我最好的学生，要是借着这次展会与世界各地的金融精英交流学习，受益匪浅啊。”
“老师，我也想啊，可是学校只包机票，我过去难道饿死在那边吗。”
穗馨低头看着自己帆布鞋，鞋头已经有些磨损了，她也想出国参加展会学习，见识一下国外的风景，可一想到自己还住在混乱街区的出租屋，就感觉瞬间倒在现实面前。
“是啊，也是，你情况困难。”
教授转过身，他也想帮助自己的学生，但是如果直接物质上的帮助，很有可能会引起舆论与争议。
“不过，要是我明天找到工作的话，努力工作两个月，还是赶得及报名的，老师你放心吧。”
穗馨拍了拍老教授的肩膀，顺便把那一小颗米粒给弄掉，然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工作这方面……对了，我最近路过一家蛮不错的咖啡厅，他们那里正好招服务员，你过去试一试吧，你正好有这方面的经验。”
老教授突然一拍脑袋翻动着西装外套的内袋，从里面找出了眼镜和一张宣传单，干瘪皮肤包裹的手指在宣传单上划来划去，想要找到那个地址，穗馨靠了过去帮这个充当她父亲一样角色的教授拿住颤抖的纸张。
“啊啊，在这里……这个，这个落日大街十七号。”
教授指着地址说道，穗馨拿过之后，眼眸里有些疑惑。
“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只是感觉这地方有点特别。”穗馨摇了摇头，把宣传单收好。
“落日大街本来就是这个城市最特别的大街……”教授笑着摇了摇头，收回眼镜“你要是真的想去参加展会，就今天去面试看看咯。”
“可是我今天还有你的课，老师。”穗馨回答着眼前这个可爱的老头子，对方又一拍后脑想了起来。
“哦，对，是，没错，你还有课。”
“老师，你能不能别重复那么多次。”
“老了嘛……我会帮你签到的，你快去吧。”教授站了起来，准备转身离开，穗馨挑眉看着这个老头子，还有任课老师叫学生逃自己的课？
“老师，你的课我怎么可以逃课呢……”
“欸，这位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这不是逃课，这涉及到一件事情的优先选择性……这个，这个事情的优先选择性，可以根据……”
老教授不知何时又带上了眼镜，挺起了胸膛像是站在课堂上讲了他的课，眼睛里面反射着知识的光芒，但是讲到一半突然停下了嘴唇，抿动几下，又没再说了。
“诶呀，我扯不下去了，反正我的课教的都是你已经会的东西，都是些无聊的理论，你都背得那么熟了，逃掉一节不是问题啦。”
老教授无奈地又摘下了眼镜“快去吧，快去吧。”
“那教授我先走了，记得你说过的话哦。”
穗馨扬着手小跑离开，教授看着她的身影穿过穿过凋零的银杏树，穿过那些成群结队准备去吃饭的人，穿过了空气与光，直到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年轻，真是好啊。”
教授感叹地走下阶梯，再一次走入了大课堂之中，等待着学生吃完午饭再进入这里听他这个老头子讲课。
落日大街，十七号。
叮铃。
“欢迎，欢迎。”
某个穿着招待服的男人端着咖啡走过顾客身边，新开的店好奇进来点一杯的顾客有点多，让他有些忙不过来。
“请问，这里是招服务员吗？”
温润的声音传入男人的耳中，他转过身来看向门口，一个穿着有些发旧的休闲服女生站在门口，正午的光刚好落在落日大街上，为她的身躯边沿点缀起微光。
她的发丝有些乱，她也注意到了这点，轻轻地用指尖撩拨几下头发，那从落日大街人流里带来的尘俗气息给丢在身后，只剩下简单的美好感。
“我是过来应聘服务员的。”她微微地鞠躬，男人也不由地弯下身致意。
“你是来应聘服务员的话，那你得先给我你的电话号码，这样我才能带你去找老板。”
“欸？”穗馨歪了歪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请给我你的联系方式，美女！”
男人突然又用力地躬身，穗馨的僵硬感更加强烈，怎么回事？这家店的店员有毛病吧？要不还是走吧。
咚！
又一个男人走过来，一手刀劈在了服务员的后颈上。
“喂，很痛啊。”
“不要骚扰顾客。”
“什么顾客，是同事，这个女生要应聘，我只是要个联系方式而已。”
“应聘……”冷硬的男人转过身，看到了穗馨，穗馨也看到了他。
“杰森？”穗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与脑海里面模糊的印象重合在了一起“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开的店，怎么不能在这了。”
杰森的反应并没有太大变化，他只是双手环抱胸前没有表情地看着穗馨，印象里面的那个全身都是简单线条勾勒的女孩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来如此，你翻身做老板了。”
穗馨笑了出来，看起来是真心的为杰森高兴，阳光在她身后闪耀，眼前的这个男一个月不见，本应该是嘘寒问暖的寒暄，但是自己与他却多了一层十分模糊的距离感。
好像两人身前多了一条圣母河流过，你可以选择去跨越，但是圣母河冰冷的水会告诉你，你与他之间的距离有多远，温度又有多冷。
两人互相沉默了一段时间，穗馨似乎被冰冷环绕了，身后的阳光再温暖她也无用，她的脚想要移动离开，但她的眼想要再看多这个男人一眼。
“那个，你还好吧？”
脚尖微微摩擦着地面，有些享用完咖啡的用户从他们身边走过，似乎组成了流动的河，击打着他们这两座停在河中央的孤岛，像是从中断裂的伦敦塔桥。
“还好。”
杰森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某种距离感，但是他也不敢逾越了。
“那我……先走了，很高兴再见到你，杰森。”
“我也很高兴。”杰森回应着她，完全看不到哪里有“高兴”的地方。
穗馨忍受不了这种无言的风暴了，她想要转身离开，逃离这个一个月以来自己天天祈祷他活着的男人，越快越好。
匈牙利的谚语，逃避虽然很可耻，但是却很有用。
没错离开这里就好了。
“美女你竟然来应聘的话，我们老板刚好在这里，你可以找他。”
蜘蛛看着杰森一副有话憋肚子里面的模样，赶紧冲过来救场，想要挽留穗馨。
“哦，对，杰森，我是来应聘服务员的。”穗馨一下子回过神来，之前遇到杰森太突然，一下子没有想好打开方式。
“嗯，明天上班。”杰森点了点头，从到前台把一套工作服递给了穗馨。
“欸？！”蜘蛛大喊着，然后一把扯住了杰森的衣领“为什么我当初进来的时候你那么多要求和测试，这次你对一个女生就直接通过！”
“顶撞老板，动手打人，工资克扣三分一。”杰森冷冷地说着，蜘蛛下一秒就松开了对方衣领低下头。
“诶呀，老板你衣领褶了我帮你理理，可能动作幅度大了点，你不要介意啊，我就是一个粗人哈啊，我先去照顾客户了，你们慢慢聊。”
“滚。”杰森毫不客气地赶走蜘蛛。
“那我就这样？明天上班？”穗馨指尖挠了挠脸颊，有些不敢看眼前的男人身影，呼吸莫名有些沉重而急促。
“签下这合约就行了。”杰森又拿出了一份文件，让穗馨签名
“嗯，你明天负责收银，打扫卫生，招待客人，沏茶递水，整理座椅，研磨咖啡豆……”
杰森一本正经地把店内所有活都扔给了穗馨。
“喂喂喂！你把所有活都扔给我做，那你做什么。”
穗馨突然踏前一步有些愤怒地眼前的男人，食指点在对方胸前，杰森默默地后退半步，避开她呼来的香风。
“我是老板嘛。”杰森一句话让穗馨无以回应，这句话好像她以前说过。
“我……”
“你要知道，你明天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以前你在咖啡厅交给我做的，你教我的，不还给你……自然不好。”杰森很认真地说着，丝毫看不出玩味的迹象。
“我——！”穗馨简直想要喷出粗口砸在杰森面无表情的脸上，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你这是剥削，你只是公报私仇！”
“是又如何！”
杰森眼皮微微抬起，眼眸里面冒出了报复的快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比她要矮上一个头的穗馨，两人的距离急剧缩短，近到眼眸里面都可以看到对方。
一个从山峰俯瞰着对方，另一个抬头仰望星空一般望天怒目正对着对方。
“你——！”穗馨简直要抓狂，原本充满线条美感的手积聚着力量收拢在一起握成拳显得骨节分明。
“混蛋！混蛋！”
她扬起工作服不断地拍在杰森的胸口上，不过杰森没有任何感觉。
“行了。”杰森一把按住了穗馨的头，像是按住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你都签了合约了，还想毁约跑人吗？要赔钱的。”
杰森举起了那份有穗馨名字的合约，眼眸深处里的狡黠隐隐约约之间就要迸发出来。
穗馨才发现了杰森再也不是那个一个月之前的那个咖啡厅服务员了，他现在学会了狡猾，自己斗不过他了。
“就这样，明天记得上班，不允许迟到。”
“喂！杰森！”穗馨的指尖陷入工作服之中，甚至想要把手中的衣服给撕碎，啊啊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工作服如果损坏了，自己花钱重做。”
那个男人的身影头也不回地抛下了一句话，瞬间让穗馨泄气，用手抚平工作服上的皱褶。
人穷没志气，说得就是自己。
要坚强，只是一点点委屈，不能哭出来。
呜哇————！（去他妈的坚强，我就是要哭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