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上）皇家刑讯师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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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我们只会认定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才是真相，尽管我们所看到的真相并不同，却还是仍然忍不住想用自己的对与错去权衡别人，这就是人性啊，海东青博士。”
“人性的恶念，即便是神也度化不了。”
这两句话来自于林克·法雷顿写给我的书信中，最后的两行。我细心的将这两句话摘抄了出来，记录在我的读书笔记中。
烛台摆放在凌乱的书丛之中，如黄豆般大小的烛火在烛台间发出微弱的红色光芒，这点光芒刚好能照亮我写字仅有五平方英寸的空间。
林克是我在梅林第一监狱里，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可换句话说，他应该从来就没有觉得我是他朋友，只认为我是一个没有心机的呆子罢了。我们两个人也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才相识的，在德黑巴将军谋逆事件和永夜精灵祭月事件后，他就被调进了奥利卡城，成为高阶刑讯使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我们之间偶有书信会互相来往。
他是我平生所见过的人中最聪明的人，也是在刑讯领域里我所见过最有天赋的刑讯师。他性格喜怒无常，所做之事全凭本心好恶，对刑讯师工作的热爱和钻研程度也远胜于许多刑讯师。
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将会改变整个伽玛帝国皇家刑讯院如今的慵懒浮躁、党政乱斗之风吧。
在我摘抄完这两段话以后，我便用力的多吸了几口骤冷的空气，让腹内多灌些寒气进去，让自己强作清醒。
我轻咳嗽了两声，抬起头，惋惜的看着烛台中正在燃烧的蜡烛。
这块蜡烛是一块蜜蜡，产自于西方的桑塔莱克洲一个毒刺王蜂的巢穴中。因为此种蜂类体积庞大又非常凶猛，再加上毒刺王蜂很稀少的关系，这样的蜜蜡每年的年产量极少，是十分珍贵的补品。等再传到遥远的伽马帝国以后，蜜蜡自然就成了天价，而且还有价无市。
我所烧的这块蜜蜡，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遗物。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改怎么样处理这样的奢侈品，当初林克知晓情况后，就建议我在需要火光的时候直接烧了就行。
林克他曾和我说过，奢侈品这种东西，只有在被炒作起来以后，才有了高贵的身价，因此只要把它看成一坨屎，身价再怎么高它也是一坨屎，在你眼里终究是平凡的、令人嫌弃。
于是这次听信了他的话，在我用光所有蜡烛，并且在没有钱买新蜡烛的时候，点了它来帮助我读书、写字，正合适。
我使劲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眼皮犹如挂着千斤坠，始终睁不开。
于是，我强行顶着疲惫的倦意和微弱的灯光，继续写我之前的旅行日记。忽然，窗户被窗外凛冽的狂风给吹开了，临近冬季时期的风都带着彻骨的寒流，我给这股突如其来的风一下子给吹精神了。
我连忙裹起毛毯，快步跑到床边，将窗户死死地关上。
回来以后，重新恢复精神的我，此时觉得头脑非常清醒，便提起笔开始写道：“我和她，就是在这座监狱里认识的。”
一、三天
当我从国立医科大学攻读完神经学博士学位以后，伽马帝国的第五大公曾派人联系过我，询问我是否愿意加入他的麾下。
作为整个伽马帝国仅次于帝王地位的九位实权公爵之一的第五大公，掌控着监狱和警备两大部门的直属权利，是整个伽马帝国境内除帝王外最有实权的人。
这样的伟人，居然能看得起我这么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愿意向我抛出橄榄枝，实属是我的荣幸。
于是，我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第五大公的邀请。
果然没多久，我就接到调令，从王城分配到梅林第一监狱，担任梅林第一监狱的全职医师，负责每一名女性囚犯的身体检查和足底扫描，偶尔也会担任急救工作。
TK是伽马帝国专有的刑讯手段，为了维护人道主义精神，即不能对女性囚犯有任何僭越行为，也不能有打骂行为，因此TK就成为了唯一的合法刑讯手段。
TK的手段在这座监狱里，被玩的花样百出，所使用的设备和仪器也越发的先进，许多都是由魔法力进行直接驱动。
我在这里的工作还是比较刺激的，女性囚犯的生命安全最为重要，囚犯死亡事件是第五大公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因此我每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体检和足底扫描中度过。
足底是许多刑讯师们最喜欢刑讯的部位，因为足底的浅筋膜以及表皮，都有丰富的神经末梢附着，神经感受器数量也是较其他身体部位来说密度最大的，因此痒感的产生也是最强烈的，挠起来囚犯反应最明显的部位。
因此，女性囚犯的足底扫描报告相当于一份重要的情报资料，甚至关系到整场刑讯是否成功的关键。
所以，每当我完成一份足底扫描时，我都要留一份存档交予皇家刑讯院，因为这些足底扫描报告，都是在未来可能爆发战争时所做好的充分准备。
若是能遇到拥有相似的脚底特征的女特工时，这些资料能有效帮助刑讯师们节约宝贵时间的来拷问出每一份重要情报。
……
“海东青博士，这份报告中您可没有标注出012564号女囚足部的味觉等级！你让我怎么开展刑讯工作？”
一名资深的老刑讯师拿着足底检测报告跑到我的办公室里来，用食指指节猛敲着桌子，然后指着报告单上“味觉”二字后面的空白，面色不悦的说道。
我为这个打搅我中午休息时间的“不速之客”感到十分不满，皱着眉头接过他递来的足底检验报告。
“有什么事不能再工作时间说，瓦尔？”
老刑讯师瓦尔眉毛上扬，颧骨突出，目光中充满着挑衅与不屑，似乎是想等着看我的笑话。
“解释吧，我们‘伟大’的海东青博士，在足底检验报告没有味觉标注的情况下，我们的刑讯工作是不能开展的，然而我却听说您早已将这份足底检验报告的备份交给了皇家刑讯院，所以这份错误的足底检验报告是不能作废了。可现在由于您的失误，导致我们刑讯工作无法开展，这样的损失您如何承担？”
听完这番言论，我心里非常的窝火，真想照着他尖酸刻薄的脸上来两耳瓜子出气。
且不说他对我挑衅的态度，这份报告我是一周以前就递交给他的，他也答应我会在递交报告的当天就会开展刑讯工作，报告内容若是有错误，可以随时找我修改。而我的习惯，通常是在刑讯师完成刑讯那项任务以后，才会将报告递交给皇家刑讯院，这样就能保证报告不会出现错误或者是漏洞。
可瓦尔那个家伙，迟迟不开展刑讯，我左等右等，甚至专程跑去刑讯室找他，他也是找个理由就把我给轰出来了。
但规定上说过，足底检测报告在写出以后的七天内必须上交，无论有无错误。
因此在第七天我必须要将这份报告上交给皇家刑讯院，可刚一上交，瓦尔这货竟找上门来了时间差刚刚好。
且不说“足底味觉”这件小指标，但凡是个有经验的刑讯师，都可以用鼻子闻一下就能猜个大概，单说这时间差打的就非常巧合，足以可见他为了坑害我，也是蓄谋已久了。
我冷笑了半晌，咧起嘴用舌头舔了舔干涸的上唇，作出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瓦尔刑讯师，鉴于您日常的种种表现来看，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既然报告已经无法更改，您又想听解释，为了不耽误您审讯犯人的时间，我愿意牺牲我所有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来给您解释我为什么不填写‘味觉’这一项。”
瓦尔听到我的话，显然是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恐惧感让他想要离开这里，可他刚一站起来，却发现所有的门窗都在一瞬间，“唰唰”的闭合。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
“你……小子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伽玛帝国的刑讯师，你不能对我动用私刑！你没有这个权限！”
黑暗中，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少年，眸子里迸发出幽幽绿光，仿佛是来自炼狱的怒火。
“呵，瓦尔刑讯师，请允许我来一步步为您解释。首先关于足的味道，来自于脚底皮肤的汗腺，汗腺除了拥有水分以外，还有乳酸和尿素的混合味道。说道乳酸，来自于线粒体的无氧呼吸，而尿素的话，可聊的就多了，尿素产生于肝脏，会通过细胞膜入血，从而导致……”
以我目前脑海中的医学知识储备来看，我能连说上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更可怕的是，我真的可以坚持说上三天三夜。
这股超人般的耐力，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这种天赋很特殊，它虽然不能给我带来超越常人的智慧与领悟力，却给了我去挑战任何难关的机会。
正是因为这股耐力，我仅凭借着普通人的头脑和平庸的资质，就考上了伽马帝国，乃至狄克摩洲中最好的医学院校，甚至还成功的攻读下了神经学博士学位。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成了整座梅林监狱，甚至全国监狱部门中学历最高的一人。
高学历，再加上第五大公的亲自招揽，我的仕途走的非常顺利，没多久混进了监狱中的中上级管理层人员。
正因为我如此快速的升迁，才导致监狱里有许多人对我不满，处处给我使绊子，想毁我下台。然而我并不是那种懦弱的人，既然有人想害我，我不介意让自己变的更狠一点，去对付他们。
因此整整三天，我面对着瓦尔那张刻薄的臭脸不停的讲着。在这期间，他无数次的昏睡，无数次的去砸门、砸窗户，甚至还从腰中抽出匕首，企图要一刀捅死我。
然而，这些都未能如他所愿，他的耳边始终环绕的都是我的声音。
人在三天没有饮水和食物的前期下，极容易产生幻觉。他的表情已经从目中无人，逐渐变成了目光呆滞，双目无神，双侧瞳孔朝中间靠拢，活生生的斗鸡眼，害得我以为他控制眼上斜肌的滑车神经损伤了。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刀刃已经转向了他自己，口角微张，口中念念有词：“求你了……让我死……让我死吧。”唉，又是一个被我差点折磨疯的人。
见状，我松了一口气。
显然，我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即便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没像瓦尔那样出现幻觉，意识濒临崩溃。
我转身打开所有的窗帘，让阳光照射进这间许久不见光的办公室。我抓着他的领口，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跟他说：“我的解释差不多了，瓦尔刑讯师应该没有可质疑的了吧？”
“唔……”
瓦尔浑身一颤，吞吞吐吐的没说出什么清晰地词汇。我轻轻俯下身，侧过头去问道：“要不，我再给您解释两天？”
话音刚落，只见瓦尔双目瞪圆，有如铜铃般，他虎躯一震，随后飞也似的夺门而逃，口中还大喊：“杀了我吧！”
二、最后一日
“呵，又疯了一个。看来我职位的晋级，确实很容易招来不少人的排斥和妒忌啊。”
我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三天不睡觉着实会让人疲惫不堪啊！我在梅林待了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会跟白痴浪费时间的习惯。
我的腹中也空空如也，发出了饥饿的哀嚎，三天不吃不喝虽然以我的耐力来说还能忍受，但却忍的十分痛苦。于是索性我随手拾起桌子上的钥匙，忍着浑身的汗臭，一溜小跑去食堂觅食。
梅林监狱的食堂伙食供应是真的不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店铺开门营业，我去了那家我常去的摊位。
我找了个距离摊位最近的位子，然后高声叫喊道：“老板，鸭胸肉三明治一大块，再来一杯小麦酒，请快点上，我快饿死了。”
“哎呀呀，是最近又在忙新的案子了吗？博士好几天都没见您来过了。”
慈祥的老板娘笑盈盈的从摊位里走出来，手里是一大杯小麦酒，放在我的面前：“唉，三明治怕是要稍等一会儿，你先喝点酒垫垫胃吧。”
我接过那杯小麦酒，大口大口的开始往口中灌。老板娘很了解我的口味，很贴心放了些许冰块进去，入口很是清爽，尤其是渡过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的日子。
不一会儿，那杯酒就已经见底了。
“再来一杯！”
“好的，请稍等。”
酒已入腹，我心情十分畅快，就在老板娘转身为我填酒的时候，我才开始回答她刚才问的问题。
“那倒没有，凛冬将至，这可是一年当中最难熬的季节，连梅林城的市区都很少有行人，何况是犯罪事件？就是这两天碰上个让人的讨厌的钉子耽搁了我的休息时间，我用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将那些钉子解决。”
老板娘很明事理，知道有些事情她不能多问，因此当我说到“钉子”的时候，她也就清楚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很快，她就将酒和三明治都端了上来，可随后她又端来了一碗玫瑰甜汤，这着实让我一愣。
“嗯？！不对啊，老板娘我好像……没有点过这碗汤吧。”
老板娘微笑着说道：“今天是白龙飞舞191年的最后一天呐，明天就是新年了，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只有这碗玫瑰甜汤是我最拿手的菜了，希望孩子，你能喜欢。”
“谢谢阿姨……”
我满怀感激的向老板娘致谢，说实话在梅林监狱里这么久，每天都要跟不同的人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过招接招、见招拆招的日子，虽然不无聊，但却是会让人活着很累。
“呵呵，谢什么？在我眼里，我已经拿你当亲儿子一般的看待了。”
老板娘慈祥的坐在我身旁，温柔的目光照在我的身上。
此时正是下午，而且又临近过年，因此食堂人并不多，所以她今天也没有什么要忙的，就索性坐在我身旁，跟我聊着天。
能不用满怀心机的机会和人聊天，这样的机会也是很难得的，所以我一边用汤匙舀着甜汤，一边跟老板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我以前有两个儿子，曾都是军队的百夫长，可他们在很久以前的边境之争中全都战死了。我记得，他们在死前应该就和你的年龄差不多。”
老板娘虽然在谈及过于的事情，语气中稍带点忧伤，但泛白的眸子里的神采却是平静的，可见时间真的是一剂抚平伤痛最好的良药。
“是啊，战争就是这般无情，即便是人的性命也会像指缝里的水，稍纵即逝。”
我就这样和老板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顿普通的午饭，我却足足吃了一个下午。
三、特殊犯人
窗外凛冽的寒风狂扫着漫无天际的荒原，些许冷风透过窗纸，发出如雪怪般的怒吼，仿佛是在发泄世人对自然不敬的怒火。
我靠在公共休息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享受着炉火燃烧的温暖，耳边时不时会传来木柴被火烧的“咔吧咔吧”的声响，但这声音并不是吵人，反而给人一种安详惬意的味道。
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新年，正是人们回家团聚的时节。
梅林监狱也迎来了难得的清闲，仅剩下几名卫兵和一名实习刑讯师在看守监狱。
而我，则趁着这个时间抓住机会，来享受着这份短暂和舒适的惬意时刻。
仔细想想，我来这座监狱工作也快有三年的时间了，这期间遇到过无数女犯人的苦难折磨，也遇到过多少刑讯师的升迁与降职，这当中穿插着的都是“人性”这个无底的黑洞。
有多少刑讯师会为了宣泄自己的某种欲望诉求，而去将这股欲望宣泄在女犯人的身上，我相信若不是伽马帝国法律有规定，不允许侵犯囚犯的身，这些刑讯师会做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有多少女犯人却为了守护自己帝国的机密情报，而强忍受着最严酷的刑讯考验，也不吭一声。我曾亲眼见过一名三十岁的中年女犯人，她虽然是敌国的特工，但她为了不出卖组织，当着众人的面，忍着剧痛，用牙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当时的我整个人都震惊了，眼看着她的鲜血从嘴角流出，当时八名刑讯师蜂拥而上，联合去掰她的嘴，但她依然死死的闭口，眸中如龙焰般的怒火，炙热的燃烧着！
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眼神，仇恨、坚定又执着，难以想象那是一名女性而展现出来的形象。
虽然他们都是帝国的特工，但我在心里却承认着他们英雄的形象，每一个人都爱着自己的国家，每一个人都忠诚于自己国家的旗帜。
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我认为合格的刑讯师，便是林克。虽然听说他在读大学前，也曾是帝都城中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早年也做了一些错事，但在我的心中，他是最有天赋的刑讯师。
他对人性，有着极为深刻的认知。像是恩赐一般的天赋，让他在刑讯时有了超越大多数人的卓越成功率。
我曾经试图问过他具体原因，但他每次都刻意避过这种话题，或许这和他的将军父亲有关。因为闲暇之余，我经常能听到他用着各种肮脏的词汇来辱骂他的父亲，可见他对他父亲的成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也很容易猜到。
不过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他的，至少他还有个父亲可以念叨，而我呢？
有时候……我还是挺想母亲的，不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遇见父亲。
正当我即将快要沉浸梦境中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人“砰砰”砸门的声音，这一下子就将我从幻想的世界直接拉回了现实。
“喂，海东青博士在吗？！”
听到这种急促的敲门声让我的职业素养焕发，顷刻间清醒了过来，迅速的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屋内的灯光即刻间就照亮了门外昏暗的走廊，一张沧桑的脸，一道清晰可见的刀疤在灯光的映照下映入了我的眼帘。
“高级猎魔人——克莱德？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座小监狱来了？”
我微笑的打了声招呼，眼前这位就是伽马帝国闻名遐迩的高级猎魔人克莱德。
他常涉足于帝国边境之地游猎，专门负责逮捕闯入边境的魔物、敌国特工等等，传闻三十多年以来，他已经逮捕了几万名特工，梅林监狱一半以上的女特工都是他抓来的，除此之外他还射杀过数千只高级魔物，是全国唯一一位被探险家公会亲自授予“高级猎魔人”称号的探险家。
我呢，也是在检查犯人身体的时候，和他打过几回照面而已，实际上并不熟悉。
“带进来！”
克莱德并没有理会我的假意寒暄，而是向身后一指，我定睛一看，只见他身后有两名瘦弱的探险家，他们正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可以明显看到有一名女性躺在上面。
我连忙跑了过去，吩咐两名探险家将她小心地抬到病床上。
才一凑近我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很浓烈的金属味，经过我对空气味道的诊断了解，可以排除有烂苹果味的酮症酸中毒和大蒜味的有机磷酸中毒，于是一个答案迅速就在我脑海中出现。
“急性汞中毒？”
我稳住身形，强作镇定，迅速为其做体格检查，主要是观察瞳孔有无缩瞳，皮肤有无红疹、淋巴结肿大等问题，同时立即吩咐那两名那两名探险家：“你们两个！去厨房取一袋碳酸氢钠、一袋牛奶和两个生鸡蛋！再去药房取两支硫酸镁过来！”
两名探险者面面相觑，带着疑惑的眼神互相看着对方。
我顿时急了，大吼道：“愣着干什么呢！快他妈过去啊！”
其中一名探险者试探性的看了看克莱德，克莱德手一挥，说道：“听海东青博士的吩咐。”
“是！”
这一切我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待他们全都取回以后，我核对无误，便先是用碳酸氢钠和牛奶为她灌下催吐洗胃，不一会儿她忙起身向着床边的地上呕去，在胃内容物排空差不多的时候，我便喂她两个生鸡蛋。
我整整忙活了近十分钟，眼看着她刚才的那些不适应症逐渐消去，我悬着的心也就慢慢落了下来。
“呼，急性汞中毒的急救措施我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需要让她躺在有恢复魔法能力的魔法石旁的病床上休息一夜，应该就能没事了。”
我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便走出了病房外，在临走前还不忘吩咐那两个探险者：“要一直留意她的体温是否有回升，若是出现了癫痫的症状，必须立即叫我。”
“不愧是帝国培养的高水平人才啊，海东青博士的名声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才刚回到办公室，就见到克莱德鼓掌来迎接我的回归。
“去去去，你就一天知道给我们监狱找麻烦。”
忙了半天的我，实在是懒得和他继续假客套，随便找了个沙发边便一屁股坐了上去，现在的我只想躺下床上好好休息一番。
“话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能劳烦高级猎魔人亲自带学生跑一趟梅林？”
我刚要询问，却见克莱德收起调侃的笑容，转而是极为严肃的表情。
“海东青博士，你救得这位可不是一般的人，如果可以……最好不要让你们监狱的人知道！”
四、绝对机密
克莱德轻抬一只手，粗大的手指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顷刻间我们周围被一团团幽暗的影子给包围了，随着影子的聚集，竟然在我们两个之外，隔绝出一个私密的密闭空间。
“【幽影结界】，啧啧，利用暗影魔法的可聚集性而铸就结界，由于影子属于逆光物质，所以这种结界可以完全保证不会有任何能看见或者听见结界内的对话，当然，在这种结界待久了，人也会失去原本对事件的概念。”
我一边靠趟在沙发上，一边感慨道：“哎呀！还是会魔法好啊，像我这种吃书本知识的人，就远没有这种超能力。”
“想不到海东青博士居然对暗影魔法也有所了解啊。”
克莱德嘴角一扯，眉毛轻抬，轻点着头，一副赞许的表情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在谈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何况是这件事。”
“我能理解，请您详述吧。”
“想必海东青博士您也能看得出来，送来的这个……”
“第五大公麾下的亲卫队特工，名为秋薇，年龄应该在二十三岁左右，之前一直在帝都和伊平地带，两日前回到梅林附近，极有可能是在梅林最南方的原始森林附近徘徊。”
克莱德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烛光下，他脸上那道刀疤似乎更加深了，镌刻着他的人生履历和岁月沧桑。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她？！”
我摇头，说道：“不认识。”
想必克莱德的惊讶，他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他着了魔似的一直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唉……”我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帝国医科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在攻读本科的时候，我们就有关于法医的必修课，这类刑侦相关的知识，我只需要看一眼就全都记得住。例如年龄，我只需要观察她皮肤的弹性，计算胫骨和肱骨的回归方程，就可以推算年龄和身高，所以很容易。至于她行动的轨迹，我的大学就建在帝都，所以帝都和帝都附近城市伊平的土壤，我几乎都不陌生，再结合她的鞋子磨损程度来看，她从帝都到梅林这段期间，几乎没换过其他鞋子，所以我也能大致猜到她应该不属于格斗型特工，而应该是技术性特工。以上的这些信息，我都是在抢救时候就能发现的。”
“那身份和名字呢？这些也能通过抢救查体时发现？！”
看着他一脸好奇的表情，我不忍心继续骗他了，于是说了实话：“当然可以啊。名字和身份……我在抢救时，她的衣物里发现了帝国身份牌和第五大公颁发的亲卫队特工身份牌。”
“……”
看着他无语的样子，我心里直发笑，真的想用点什么东西给他记录下来，让全帝国的人都看看，传说中的高级猎魔人也会有这么窘迫的时候。可惜，我的留影石在【幽影结界】外面。
“咳咳……”克莱德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然后继续说道：“您刚才所说的都不错，我在一次跟踪任务中，偶然见到这个姑娘正在第五大公公爵府外的高树上，不知道在观察着什么，行迹十分可疑，因此我开始怀疑她可能是敌国特工，但是由于我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以及她是否还有团队协助，我不敢打草惊蛇，只能默默跟踪。”
我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你这么做很聪明，一是不会暴露自己，二是能了解敌人的行动目的，果然是老猎魔人，经验确实是丰富。”
“在跟踪她的这两天里，我看见她一直都在原始丛林和第五大公公爵府附近来回游走，一直都没有大的收获。可就在我刚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发现她被一处有烟雾的地方给吞噬了，随后她整个人就倒了下去，于是我立刻就过去准备救她。”
“你呢？你怎么做的？”
听他说到这儿，我顿时有点担心了，但看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我的心也稍安了一些。
“我经常游荡于各种原始丛林，有些原始丛林会有雾瘴或者毒瘴之类的地方，因此这点经验还是有的，戴好防具以后，我就跑过去了。可当我走到附近准备营救时，我仿佛闻到了一股金属味，这其中还掺杂着许多其他刺鼻的气味，相较于以前我穿梭过的毒瘴，这些味道可难闻得多啊。”
“所以，你专程跑过来找我救治，除了是因为我有救治她的能力以外，还有能听你说秘密的能力咯？”
克莱德点点头，说道：“是的。”
“秋薇姑娘明显是急性汞中毒的反应，足以可见她是误吸入了汞蒸气才导致昏厥的，所幸你救的及时，才没有酿成惨剧。不过话说回来，汞蒸气虽然也会存在于自然界，但梅林南原始森林的地形我是了解的，从没没听说过有汞出现，那么也就是说……有人在那里的地下，建筑了人工的金属汞制造基地？”
克莱德重重的点头，说道：“对，这也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人工制造重金属，在伽马帝国可是死罪一条啊，重金属对民生和自然的危害你是知道的呀！所以我怕泄露秘密，才只找你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不解的问道，因为我只是监狱里的一个普通医生，甚至连刑讯师都不算，他找我完全不解决问题啊！
“是……林克让我来的，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在出海前，曾跟我说过，你是他见到的，除他以外对犯人最有同理心的人，他知道您对现有的许多刑讯师行为都有所不满，也知道您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相信这件事情您一定会管的。”
“呵……”听到他的话，我自嘲的笑了一声，然后幽幽的感慨道：“林克，出海了？他去哪儿了？”
“兰博克克利亚帝国，也就是以前的精灵帝国。”
（游峰写于2020年4月24日）
五、拷问
“噢。”
我沉吟了一声，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妥善安置她的，您大可放心。”
虽然脸上尽可能不表现出表情的波动，但心里未免还是稍有些失落，本以为林克又回梅林了，结果却得到了林克出海的消息。不知道我的这位挚友，如今过的如何？
克莱德粗糙的手臂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道：“如有需要帮忙，就到梅林市中心的蓝灯酒馆找我。”
巨大粗糙的右手，几乎快有我的脑袋一般大了，表面布满了裂口和老茧，光从这只手上就足以可见他所经历的战斗有多么的丰富了。
待送走他以后，我偷偷将昏睡中的秋薇转移到了我的卧室内，顺便又去问候了一下那名值班的实习刑讯师，发现他早就睡下了。
于是我趁着这会儿功夫，从刑讯室里窃走了手铐和钢索。
秋薇仍在昏睡中，即便是全身已经被我用钢索固定在床上，也没有发觉。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距离天亮还有6个小时的时间。
而我必须要在这6个小时之内，拷问出三个问题：在梅林原始森林踩点的目的是什么、出于什么目的调查第五大公，以及第五大公的私人化工厂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待我再次确认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以后，我立刻将其唤醒。
“咦？这是哪儿？”
秋薇朦胧惺忪的睡眼，迷惑的看着周围，直到她的视线看到了我。
“啊—————”
尖锐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天际，仿佛狂风席卷天地一般，我的耳膜险些被震漏。
“我靠，为什么每个来到这儿的女人，第一反应都是尖叫啊！”我用力的揉着耳朵，同时晃晃脑袋，最后又用拳头在额头上猛锤了两下，这才让我的状态重新回归正常。
“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呢，是梅林监狱的医生卧室，这里的墙和地面都铺过了隔音材质，所以你即便是叫的再大声，也不会有人能够听见的，秋薇特工。”
“梅林监狱？我怎么记得……”
她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感到了疑惑，但我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为何出现在梅林原始森林附近？为什么你要忽然转而去调查第五大公？第五大公又为什么在原始森林建造私人化工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