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什么玩笑？”
艾吉尔勉强用阿辛莫斯权杖撑着地面，逐渐踉跄的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看上去流露出疲惫的模样。他的眼眶里盛满了失望与悲伤混杂的情绪，用五指攥着权杖的手掌上，布满了青色的青筋纹路，湿漉漉的双眼中带着末路的疯狂。
“废物……都是废物……你也是，我也是，就连父神也是……为什么啊！”
他撕心裂肺的大喊着，脸上泪流满面，用拳头锤击着祭坛的地面。就算是身为心灵术士这种不注重力量的职业，艾吉尔的传奇实力也不是什么摆设。不断锤击的力道下，祭坛下方的石台上也布上了一层细密的网状裂纹。
康斯坦丁静静的站在原地，与伊森一起，注视着艾吉尔如今的丑态。
“哭够了没有？”
伊森不耐烦了，他用剑鞘的尖端敲了敲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再见到艾吉尔似乎不为所动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缄默的表情，最后，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然后他走上前去，站在了艾吉尔的面前。
接着，猛的一脚踢出去，重击在了艾吉尔的腹部，他将脑袋低下，俯下身子，用脸凑到了艾吉尔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旁边，神色张狂。
“怎么？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这就是你谋划了多年的结果？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老城主那么关照你，你却给了他那样的结果。你觉得，如果他现在看到你这样，还会感觉到高兴吗？还是说，你觉得他无论怎么样，都会对你抱有那种虚无缥缈的期望？”
“你想说什么？”
艾吉尔恶狠狠的回瞪了的过去，然后咬着牙，阴沉的脸色狰狞的像是恶鬼。
“我想说啊……”
伊森的脸上浮现出怜悯。
“哈尔帕斯城主大人他，临终前交给我了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帮你的选择打一个分数，他说，无论你是做什么，无论你要走什么样的路，都让我跟着你，帮助你。哪怕是背叛大陆，哪怕是对立诸神，我都要跟在你的身边……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可以让我选择，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接不接受这个任务全凭我的意愿，他尊重我的选择，并不勉强。”
像是喉管间溢出的，无发遏制的，从身体深处用上来的冲动似得，大笑的冲动充斥着伊森的身体，令他的表情洋溢着笑容，在祭坛的火光中显得扭曲，变幻。
“但我选择了接受啊！我就想看看你究竟能够成长为什么样啊！就算你不认为的，被你们在爱丁堡救下来以后，城主大人成为的我效忠的对象。而你，艾吉尔啊，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啊！”
伊森抓着艾吉尔的肩膀，对着他惊讶的面孔倾诉着，他的眼中闪动着一片晶莹，狰狞与嘲讽全数褪去，看不出岁月痕迹的年轻面孔上逐渐划过两行水迹。
“额，你，怎么……”
艾吉尔的表情逐渐变得惊讶，他凝视着伊森诚挚的面孔，脸上流露出懊悔与难过的神情。他叹息着，扭过头不敢去看伊森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风烛残年般的老迈与没落。
“但是……但是……我们都要死了啊……”
话语中透着说不出的苦涩与失落。
“？？？”
伊森一脸黑人问号。
艾吉尔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像是为了抒发出胸中积蓄的郁气般的，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睛似乎有些干涩。
“这件事情……当初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在北方的寒流里冰封了几天的你，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是那个时候，艾琳她一直认为你没有死，让我救救你，将你救起来……
但是你已经死了啊……
所以我没有办法，尝试的动用了那个时候才刚刚出现的，流传在我的血脉里的属于恶魔的那部分力量，将你复活了……你的存在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大概是使魔之类的吧……
你只能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所以这也是哪怕艾琳病危了，你也没有带她离开爱丁堡的原因，这也是你从来不参加西斯庭帝国宴议的原因……很惊讶么？
如今我也要死了，你的生命是我赋予的，所以我们两个，就算再怎么不对头，最终就连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啊！”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说到最后，艾吉尔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愉悦的弧度。但在苍白而虚弱的面孔下显得颇为微不足道，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微妙表情。
“这样啊……”
伊森表情干涩，陷入了深深地沉默，随后也闭上了双眼，坐在了艾吉尔的身边，收起腰间的佩剑，放在了一旁。
对于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还是多少有些感知的，就在刚才，艾吉尔恶魔的血脉力量被彻底破除后，他的身体里仿佛是陡然空了一块一样泛起了一股不和谐的空虚感。
这是终结的到来吧，伊森这么想着。
突然间，艾吉尔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伊森，凌乱的头发下的面孔阴暗的看不清楚。他发出了对于伊森的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你早些知道的话……你还会阻止我吗？”
“当然。”
回应他的是坚定的两个字，艾吉尔失意的闭上眼睛，仰面躺着，眼角留下两行泪水，但是嘴角最终却还是噙着那一抹微笑，他喃喃自语。
“这样啊……”
………………
【与其有功夫关注别人的生死别离，倒不如好好的感受一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吧！】
美瑞蒂亚的声音在康斯坦丁的耳畔猛然炸响，吓得康斯坦丁陡然一个哆嗦，差点没从高高的祭坛上摔下去。
“什么身体情况？”
他捂着耳朵，努力的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脑海中的不适感甩去。然后他疑惑不解，出声问到。
【当然是现在的身体情况啊！】
【你还没有发觉么？就算是没有痛觉你的感知也该敏锐点吧，自己看看你自己的身体啊！】
康斯坦丁低下头，看向自己被蓝白色的公主裙包裹着的身体，然后怔了怔。随即，脸色变得颇为精彩。
“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如他所见，他的躯体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辉，体表逐渐开始裂开缝隙，金色的辉光投了出来，仿佛是风雪交织着晨曦。美瑞蒂亚的神权与亚历山大的神权相互交织着，康斯坦丁在这金光中隐约看到了太阳神殿与冰棘之柱的虚影。
“我怎么回事啊！这什么鬼呀！”
但美瑞蒂亚依旧是那一副不急不缓的悠哉悠哉的模样，没有一丝契约者出问题的焦急，反倒是康斯坦丁在她的声音中感到感到了一丝丝幸灾乐祸的感觉。
【你的身体正在崩溃，因为你的身体承载过了两种魔神的神力。众所周知，魔神的神力是无法共存的，所以这两种神力在你体内造成的破坏已经不可逆转的将你的身体崩坏了。】
“那么该怎么办？”
难得康斯坦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心平气和的和美瑞蒂亚聊天。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他的感觉，就好像是那种面对死亡之时的，啊，终于要死了一样的水到渠成之感。
就有鬼了啊！他可是非常方的啊！
【将你的全部神力献祭出来，我帮你凝聚出一个新的身体，足以包容这种冲突力量的新生的躯体……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想必你也想过要摆脱苍雪之翼的束缚吧，我可以帮你。】
唉？
康斯坦丁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摆脱【苍雪之翼】的束缚这种事……
美瑞蒂亚知道了自己不是原版的魔神转世？
但是身体的崩溃已经不足以给他时间思考了，四下笼罩的光线越发浓郁，康斯坦丁咬了咬牙，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这一次，短暂的沉吟后，美瑞蒂亚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缥缈与悠远。
【因为啊……我们是一类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