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婉儿精心洗漱好出来，她才发现混蛋唐曾不见了踪影。
“唐曾？”
“嘘，他睡着了，”另一个床铺边，小蒂娜悄悄比了个手势，“放心，我和你解释过的，我是不会伤害小哥哥的，他是真的倒床就睡着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睡得这么快，刚刚我自作主张帮他盖上了被子......”
“嗯，我相信你。”
听到小蒂娜的暗示，东郭婉儿松了口气。哦，原来是睡了，难怪突然没有了动静。咦？唐曾明明晚饭前刚睡过，这一会儿还没到睡觉的时间，怎么又睡着了。
东郭婉儿看着毫无动静的床铺歪头，沉思。
她突然想起对方是个连续熬了五十多个夜晚的夜猫子，即使是仙人的强悍体质，在长期的压榨下也差不多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也许是体力透支了吧。
“不用担心，”擦着湿漉漉的秀发，婉儿随口安慰起小蒂娜来，“我们来到镇子前奔波了很久，之后又在忙碌，他最近是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混蛋淫贼总是把自己搞得很累，她这个做师父的说了很多，也不知道唐曾究竟听进去了多少。也许偶尔压迫自己是好的，但总是压榨自己的体力和脑力迟早会让身体透支掉。即使唐曾还年轻，也不该如此挥霍。
东郭婉儿随意地走出浴室，抬头冲蒂娜友好地笑笑。这让小蒂娜安心了许多。
至少，自己被接受了。
但与此同时她又有些躲闪，两个情敌共处一室总是有些尴尬的，只不过心思单纯的小婉儿显然还不是很了解吃醋的含义。面对坦荡的婉儿，小蒂娜的内心有些窘迫害羞。
“嗯。”
小蒂娜拘谨地点点头。有些心疼地悄悄看看中央的床。
“其实也怪我了，身为他的师父却做不到很多东西，反而让他费了不少心，”东郭婉儿叹了口气，自然而然地坐到自己的床铺上，她支着下巴看向天花板，小声嘟囔道，“唐曾是个好人，只是他的命运并不算好。”
“命运？”精灵的听觉很好，听到了有关心上人的评论，沉迷唐曾睡颜的小蒂娜一下回过了神，“婉儿姐姐知道小哥哥的过去吗？”
好羡慕，他们究竟认识多久了呢？是不是比她想得还要久。而她，对唐曾的过去一无所知，只是因为唐曾的几个闪光点便傻傻地沉迷上了。
这样温柔的人，也会有一个光明而温柔的过去吧。
“我有和你说过吧......他本可以傲视群雄的，他拥有万中无一的仙人躯体，放在哪个世界，这个体质都是令人钦羡跪拜的存在......然而我却宁愿他未曾拥有过这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东郭婉儿幽幽长叹，望向睡着的唐曾，“他获得了仙人的躯体，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也许他以后也没有办法再修炼了，我了解的所有修仙法门都无法帮助他。”
“我知道这是他自作自受！修什么样的仙法不好，偏偏去剑走偏锋另辟蹊径，结果就成了如今这般，他无法将体内的仙气运用自如。”
东郭婉儿将视线从唐曾的身上偏移开，叹道：
“简单来讲，他就是个废人，也许比凡人强上一点，但真正的修仙前辈眼中还是如同蚍蜉一样渺小。”
“小哥哥才不是废人呢！身为师父你却什么都做不到？”小蒂娜忍不住反驳。不管原因是什么，她讨厌别人称唐曾为废物。小哥哥是他见过最好的人了，完美，温柔，又像个英雄。
她才不听东郭婉儿的鬼话！
小蒂娜有些脸红，她回想起唐曾从帐篷中冲出来抱住她的时候。她在心里向这个世界求助过许多次，但只有这一次，她没有说，没有祈求，却得到了回应。
温柔的人，为什么不能被世间的温柔以待......
对于唐曾的情况，小蒂娜多少猜到了一些。但是她不想接受，这就像和她说她最向往的光芒，她最喜欢的童话，其实也是伤痕累累的。
原来所谓的榜样和梦想，不过是美好化后的产物，给人一个虚假的妄想，一个强行说服自己的动力，告诉自己只要达到那个梦所在的殿堂，那么所有的痛苦都会就此消失不见。
她承认，她喜欢唐曾，因为她觉得和这样令她憧憬的人在一起，那么自己也会变成乐观积极被阳光包裹，她渴望有谁来救赎她，哪怕只是施舍给她一个救赎自己的理由也好。
真是残忍，为什么要把唐曾痛苦的一面也告诉她呢！
“我知道的功法他都无法修炼了，除非能碰上专门针对这种情况的解决之法，否则唐曾一辈子大概就这样了，但是不可能碰到的......”并不了解蒂娜的内心，东郭婉儿自顾自地说。又或者她根本不关心蒂娜听进去多少，她只是憋了太久，很想把这些令她烦心的事倾吐出来。
她不敢和唐曾过多地提这些，这是她和唐曾的默契，不能再给唐曾增加压力了。
“抱歉，你说的对，我并不是个合格的师父，一直都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修补他受损的气海，也不知道如何让他重新练气化丹。我建议他去寻找仙山，只不过给了他一个能恢复力量的虚假期望，我怕他会没有目标，然后轻易寻死。其实我很清楚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解救的方法！千百年来，多少前辈研究过这个蹊径，却都失败了！”
不要再说了。小蒂娜在内心哀嚎道。她捂着自己的耳朵，却没有阻止东郭婉儿继续说下去。即使不愿意，她也不想错过任何有关唐曾的信息。
凭什么只有东郭婉儿能了解唐曾！
“都失败了......我很清楚，但凡有一点回旋的可能，他所修行的蹊径早就在修仙之人中推广开了，这种普通凡人也能修仙得道的秘法，是多少家族趋之若鹜的。”
“我是不是很可笑。我不止一次地想亲手杀死唐曾，或者说我很明白，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而我是为了消灭这个错误才到他身边的，即使下地狱我也要执行所谓的'正义'，这是我被赋予的使命。死亡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蒂娜听得呆愣愣的。婉儿想杀了唐曾......婉儿喜欢唐曾......小道长是小哥哥的敌人吗？有点乱糟糟的。
这种危险的家伙怎么可以留在小哥哥的身边呢？
小哥哥为什么要放任这样危险的家伙在身边呢......
为什么，不杀了东郭婉儿呢？
所有妄图伤害这抹名为唐曾的阳光的人，不是都该去死吗！她的阳光是最完美无暇的......“蒂娜，你没事吧。”在她的印象里，小哥哥很棒啊。
蒂娜的内心在叫嚣着，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擦擦眼泪，阴沉着脸，起身走向东郭婉儿，路过小桌子时又随手拿了些什么。
另一边，婉儿却哭得停不下来。这种互相杀害的游戏她并不习惯，也不知道该如何破除。
“但是我下不去手，随着我们互相了解，我不想杀他了，你知道他下午和我说了什么吗？他和我说如果他有一天落入妖魔之手而我无法营救，他就自杀，他说得很淡然，笑得很好看，我却很怕......我一点都不想他死掉。”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笨蛋的师父了吧。”
“你是很笨蛋，但收起你的眼泪吧......”
婉儿被突如其来的冰冷声音呵斥得一愣。她抬头，原来小蒂娜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
“擦下吧，哭多了他醒来会心疼的。”小蒂娜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声音冰凉凉的。她伸手，递给婉儿一块手帕。
“谢......谢。”
“不用谢，你别哭了，一会儿把唐曾吵醒了也不好，实在想要哭的话，我们去外面吧。”
“不......不用，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抱歉，蒂娜，呜呜呜......”刚说完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东郭婉儿的泪水却越抹越多了。唯一的区别是这回她没有大声哭出来，而是小声啜泣着。
“那就好。”蒂娜笑笑，揉揉东郭婉儿的头。差点忘了，婉儿还是个小孩子，想来唐曾也很累吧，既要照顾着自己，也要照顾着婉儿。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身的时候，蒂娜将藏在身后的小水果刀完全塞进了袖中。
她要冷静......
蒂娜只是想不明白东郭婉儿对于唐曾的意义是什么，她觉得大概是婉儿武力较强所以对唐曾不可或缺吧。
“唔，唐曾挺可怜的，虽然有的时候像个混蛋。关于之前他把你支走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旅途遥远不方便带上仆人，只是因为他想保护你罢了。现在的他是妖魔争抢的食物......和他在一起意味着危险。”
“我理解的，他真是个傻瓜。”小蒂娜心下一柔。
“我们都早点睡吧，婉儿。”
“嗯。”
婉儿摸过自己小枕头进入梦乡，唐曾仍在沉睡，小蒂娜却彻夜无眠。
她曾以为阳光的人，没想到背负着比她还要沉重的命运。
小蒂娜躺在床上，紧紧搂着被子，久久看着不远处熟睡的唐曾。
“小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