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谁谁谁死了，某某人就可以变得幸福吗？倘若是有人抱着这种思想，那么她真是可怜啊。
或许赵柿子将全世界的生命都给抹除掉，抱有这种幸福观的她才能成为最幸福的人。因为她现在悲惨至极，悲惨于举世无双。
东良很想问问赵柿子，问问她：“是你杀掉王小明的吗？”可是他开不了口，因为他的身体拒绝接近真相。
“我多嘴一句。虽然我身上的血脉不纯正，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是我多少是有些正常人的思维的……如果你还有人性的话，就把孩子打掉吧。”
东良注意到赵柿子细微的神情，她脸上似乎有些不舍，似乎有些理所应当。嘴角上有苦涩，眼神中有藐视的光。
赵柿子十分镇定，说：“你这个应该与果核一起被泥土腐烂的杀人犯！”
东良说：“有的东西宁可腐烂，也不要让它开花结果。”
她似乎有一些轻松，好像跨过了什么伦理的障碍。是啊，东良明白了，她本就不打算留下这个不清楚来源的孩子，她如今在「幸福诊所」前逗留，就是为了松懈掉自己心中的枷锁。
最好的结果是，远近闻名的屁股色狼医生东良忍不住诱惑，将赵柿子请到诊所里，各种意义地来上几针。赵柿子腹中的胎儿受到召唤，孩子的父亲有了着落。
然而事与愿违，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不算太糟糕。「打掉孩子」，这句话不是赵柿子说出来的，她没有必要为此负责任。
“医生，哈哈，救死扶伤的医生！医生居然让我打掉孩子，杀掉这无辜的生命！”
赵柿子扑在东良身上，她的指甲勾住东良的白大褂，听诊器被她抓在手上，起劲地拉扯。
“那可是我的血肉啊，我怎么舍得呢？你这个医生，怂恿失足少妇去杀人的医生。”
“我是医生，却也是远近闻名的「庸医」……别和我谈什么职业操守，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应该站在正义的一方。”
东良闭上眼睛，不去看她：“不求你自爱，就当你可怜可怜王小明了。”
“如果是王小明的孩子，怎么办？”
“求你可怜可怜他。”东良恳请：“甚至可怜可怜孩子。”
「错误的生命就不应该降临在世界上！」
东良无聊的时候，常常会做一个假设。
如果她的母亲狠心一些，对于那抛弃她的巨龙不再眷恋。那么东良也不会出生，双花瞳仁金色瞳也不会存在，他也不用每天都活在噩梦之中。
一半龙血，一半人血，他是两个种族都不能容忍的异类。
「如果谁谁谁死了，某某人就可以变得幸福吗？」东良是不相信这种事情的。
但是，他却坚信着：
「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却是可以减少一些苦难吧。那个天空被火山灰蒙上死亡颜色的时辰，或许本就安排有我生命画上句号的时刻……」
赵柿子打断了东良的思绪：
“如果是慕容花的孩子，怎么办？”
东良沉默了一会儿，他决定转身离开。
他想不明白，怎么她会那么傻。
“你在地狱中，很孤单吗？”
……
「幸福诊所」提前关门，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来看诊，今天唯一的一名病人也已经离开。东良不接堕胎的手术，他对于赵柿子无能为力。
他拉下了卷帘门，将面具摘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失去了作为光源的太阳之后，诊所中顿时被黑暗吞噬。隐隐约约，仅仅有一枚金色的圆球在发出淡淡的光。
双花瞳仁金色瞳，这是龙族中某个高阶王族的标志。
东良靠墙坐下，他不喝茶，也不去想那些存满脑海记忆的**影像。他难得一次把心放空，内在与外在都没有伪装，整个人深沉得不像自己。
身旁的镜子里，他映像中的瞳孔却格外明亮，如同烟花球在升上高空时，炸裂前那一瞬间的球形火光。
镜子里的人说：“我只能帮到这里了，骑士王。希望今天你从我这儿经历的一切，都可以成为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东良说：“皇阎，你母亲呢？”
镜子里的人说：“不知道，或许死了吧。”
“抱歉。”
“没事，有个人听我述说那么久的故事，本以为会有秘密暴露后的坐立不安，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有些解脱的轻盈感呢。”
东良说：“谢谢你为王小明着想，也谢谢你对赵柿子的帮助。”
镜子里的人在叹气：“人性如此。我们做错了事，悔恨。在遇到一样的悲剧时，不都是会强加一脚，做一些假装可以为自己救赎的多余动作的吗？”
东良说：“「没有什么会是多余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价值，是金子总会发光」。鸡汤里经常这么写。”
镜子里的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瞳孔也发光呢，发光了就代表着是金子吗？也许我们都是石头渣子，别人发光的时候我们会被光碾碎呢！”
东良笑笑：“鸡汤嘛，大家都那么认为。将一切正能量杂糅在一起，写出的令世界都舒服的文字，就是鸡汤了嘛。”
“你信吗？”
“我不信。”
镜子里的人说：“那你刚才说的不都是放屁啦咋滴！骑士王？”
东良微笑：“我们自打一相见，骨子里头的落寞与丧，竟然都是如此的英雄所见略同。”
“我们共同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镜子里的人说：“做一个假设，这个世界之上有更高维度的世界，我们不过是由文字构造成的。之前不是讨论过吗？我们也许是某个**丝作家写出的人物，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得不按照剧本走。世间的相遇与分离，你我的认知与分歧，都是被安排好的。”
东良认真听着。
镜子里的人接着说：“知道吗，如果有这个**丝作家，我会杀了他。我们经历的究竟是什么胃疼的剧情啊！
东良眨眨眼：“我至此经历的一切人生倒没什么遗憾，活着的二十年，能遇到林娆就很知足了。”
镜子里的人说：“你已经丢失了你不应该遗忘的一切。”
东良问：“是什么？”
“随便一说，别上心。”
镜子里的人说：“我不想再见到类似于我身上的悲剧了，赵柿子不应该与慕容家有更深的联系，为一个家族生孩子，搞不好会死的。”
东良点头：“慕容家不会放过她的吧，或许王小明不过是赵柿子的陪葬品。距离三十号还有四天，我必须抓紧时间了。”
镜子里的人说：“爱德华·薰香的母亲，薰衣草，也正是因为处于王族之中，才不得不殒命。她死了，却还要被污蔑为「宫廷政变」的罪人，成为爱德华五世铲除执政大臣，独享政权的工具。”
对于皇都的秘密，或许皇阎能知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毕竟他是深藏不露的「庸医」，血脉也不是一般。
东良认真地说：
“爱德华五世……他会对他的罪恶付出应有的代价的。值得骑士王献上忠诚的人，绝对不应该是一名暴君。”
镜子里的人说：“骑士王，你三年之后要回去吧，回到皇都那儿。”
东良肯定地回答：“是，我是正义的朋友，我要斩除一切罪恶。从我十年前成为骑士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决定了。这是我的誓言。”
“你记得真清楚。”
“当然，才十年而已，重要的事情忘不了的。”
诊所里的时钟指针骤停，然后倒转。时间变得混乱起来，东良感觉整个世界开始颤动，像是地震了一样。
镜子里的人说：“回去吧，希望这些记忆对你有所帮助。”
“当然，至少我明白了，王小明和赵柿子一起手牵手的林荫道，王小明为赵柿子过生日而驶上的道路，就在诊所的门前。”
东良愣了一下，急匆匆问：“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对吧！”
“对，现在的你应该还在离开皇都的火车上。十二月二十五号，你会乘着飞机，降落在花城的土地里。”
“我醒来之后，希望时间没有流动多久。”
“你睡着的时候是十二月二十六号，还来得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