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人类无法发出的、带有抖音的尖啸，鹤长老的头发突然大变颜色，仿佛有一股不可见的神力，将闪烁着银光的头发点燃，化为熊熊烈火似的炽烈红发。
强大的斗气震了三震。排山倒海的气势，差点把南巴虎震得栽在地上。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剧变，因为那个垂垂耄耋的鹤长老，居然开始高速逆生长。
不仅是发色在变化。形象、衣着打扮、气质……一切的一切，都与鹤长老完全不同，但变化的毫无疑问是鹤长老的身体。
“这、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这位发色火红的年轻男人，南巴虎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鹤长老消失了？他又是谁，敌人还是朋友？为什么刚才听到的声音有些像丹顶鹤的长鸣？
“哈，啊。”
男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左顾右盼，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当中，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疤痕，看样子是被烈火灼烧过；由于穿着无袖的衬衫，整条手臂都裸露出来，却与其它部位的肤色不同，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惨白。
“那老头儿终于肯把我放出来了啊。”他用小拇指挠挠自己的眉毛，声音显得十分慵懒：“啊，你是谁，这是哪儿？”
南巴虎不知道面前之人是否可以信任，但他刚才所说的“老头儿”，可能指的就是鹤长老。一般来说，这位耿直的壮汉不会轻易相信身份不明的人；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不得不向对方优先摊牌，以作为交涉的让步。
“鄙人姓南，名巴虎，是前往石云天宫的小队一员。”他尽量缩短语言：“这里是前往石云天宫的道路，你从鹤长老的身体当中‘蜕变’而出，请问？”
“叫我赤雪。”
自称“赤雪”的年轻男人从裤兜中掏出各种小盒子，然后随便地丢掉，“嘁，装些毫无意义的暗器，还真是个惹人厌的臭老头。”
“啊、啊，轻松多了。”
将身上各种兜都掏干净，把所有可能用上的道具全部丢掉以后，男人终于不再活动。他仔细地盯住自己的双手，在南巴虎的注视之下一动不动。
想要打破沉寂的南巴虎，再度鼓起勇气——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人对话需要勇气：“你和鹤长老的关系是什么？”
“哈？长老？”听到他的问题，赤雪显得十分恼怒：“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类！老子才是真真正正的仙鹤末裔！那老东西通过贡献年龄和外表，将老子封印在灵魂当中，这一封就是三十年！”
听到单方面的真相，南巴虎自然没有相信的理由。但从赤雪的面目表情来看，他似乎没有说谎。
“那为什么你又出现在这里了？”
“废话，当然是他主动放弃封印，把我放出来了。”赤雪恶狠狠地一笑，“嘿！老子既然出来，就不可能再被他控制住。现在，我就要讲那个老不死的灵魂彻底毁灭，这下就自由了！”
他的癫狂表现很快就凝滞下来。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赤雪死死地攥住拳头，又不知从何发泄。
“……你说，我们是干什么的？”
“闯入石云天宫。”南巴虎更详细地解释道：“其中一位成员将我们全部甩掉；另一个被流沙冲走，失去踪影，现在只剩下你、我以及这只黑豹了。”
赤雪露出思索的表情，“哼，因为你们是废物所以才会被甩在身后吧。”
“你说什么？！”
南巴虎听到如此明显的挑衅，不由得感到愤怒：“我可是冲破阻碍，想要救出你们才留下来的！黑豹与我合力将鹤长老从流沙中拉出来，不然你和他就都被吞没了！”
“那还真是感谢，感谢哈。”赤雪完全没有显露出感谢的心情，笑容中全是不屑：“没想到就凭你那残废的小手，也能自己突破障碍。听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吧。”
南巴虎心中暗暗吃惊。按照赤雪的表现，他并没有鹤长老的记忆；但能瞬间看出自己握刀手的伤势，可见其并非等闲之辈。
他又偷偷瞄了一眼黑豹的状态。它似乎很喜欢赤雪，亲近地靠在他的脚边，温顺得像个听话的宠物。
南巴虎与东方阅是老相识，自然知道他的宠物是怎样的特性。亲近强者是黑豹的本性，现在它与赤雪如此亲密，说明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也许真的实力了得。
“别猜了，打你跟打儿子一样。”赤雪嘿嘿一笑，完全看透南巴虎的心思，“虽然老子没后代，但这才符合‘末裔’的称号。”
总是被这么赤裸裸地挑衅，南巴虎心中也是十分不满。他的性格和鹤长老相差太大了。
那位老人，说成八面玲珑也好、说成老奸巨猾也罢，对大部分人说话，至少会让对方感到舒心；然而这个叫赤雪的男人，用语言作为锋利的剑，动不动就朝着南巴虎挥舞，一副唯我独尊的蠢样子，看着就不爽。
不过，就在他即将发作之时，自然的力量却先一步开始行动。巨大的沙尘从地面卷起，正好将赤雪困在原地；漩涡上升的趋势十分明显，似乎想将他抬到空中，再狠狠地摔落下来。
这次的阻碍，明显比南巴虎自身遇到的流沙牢笼来得更快、更猛烈。那些上浮的沙，就像一颗颗保持动能的子弹；这些子弹构成的铁壁，以南巴虎的角度看来，是极难突破的。更何况，赤雪不能借用地面的力量，双腿浮空，更加剧了难度。
“就这种东西，怎么能困住老子我啊！”
随着狂傲的咆哮声，南巴虎的视觉似乎产生了些许错乱。他看到，在那暴风的中央，一只纯白的羽翼从上至下，垂直切了下来。
数十万颗子弹的铁壁，居然被这翅膀一刀两断；年轻而狂妄的男人，“啪”地重新回到地面，根本没有回头查看“敌人”的态势。
失去力量的风沙很快就散落在地面，被浊风吹拂，消散得无影无踪。
南巴虎眨眨眼睛。赤雪仍然是那个赤雪，双手插在裤兜当中，摆出无聊至极的臭脸；但他的手臂却有些充血，赤红色的血液潜藏在惨白的肌肤之下，随着心脏的鼓动，不断迸发、流淌，慢慢地才消失不见。
“翅膀呢？”
南巴虎还是感觉有些好奇，不由得脱口问道。
“啊？那玩意自然是收起来了。”赤雪不耐烦地耸耸肩膀，“这就是翅膀啊，拟人的仙鹤不用手臂当翅膀还要怎样啊，白痴。”
——啧，这个混蛋。
心中敢想，却不敢说。南巴虎估测，这家伙的力量，很可能比全盛时期的自己还要强大；而且现在不能驻留在这里，不知何时又会被新的沙石危及生命。
“你有兴趣吗，继续前进，前往石云天宫。”他忍气吞声，举起右手，低头邀请道：“我不情愿，你肯定能看得出；但你的力量强大，甚至是这个团队当中第二强——”
“哈？！”
还没看清动作，南巴虎便觉得自己浮在半空中，双脚根本没有踩踏的实感。定睛一看，不知何时，赤雪已经移动到面前，并用单手拽住自己的衣领，举在了空中。
赤雪的脸色十分难看，似乎处在发作的边缘。他用逼迫的口吻，低声质问南巴虎：“你再说一遍，老子是第几？”
“第二。”
南巴虎并不想拍马屁。他认真地正视赤雪，感受着蕴藏杀意的愤怒，但还是不想说谎：“那个甩掉所有成员的女人，毫无疑问，比你展示出来的力量强上数十倍、数百倍。”
“哼，老子懂了。”赤雪不停颔首，冷笑着拆穿南巴虎的谎言：“你想激起我的求胜心，然后像个跟屁虫一样走在身后，上那个什么狗屁天宫，对吧？”
其实南巴虎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他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既然赤雪喜欢这么考虑问题，那他也不想再做解释，顺从地点点头，就当是默认了这个猜测。
“女人……比老子强……有趣。”
年轻男人颔首的速度越来越快。他逐渐张开嘴，露出雪白而粗大的牙齿，慢慢靠近南巴虎的脸庞。
赤雪口中呼出的湿气扑在南巴虎的鼻孔当中，还带着某种奇妙的香气。但是南巴虎可没心情仔细品味香气的本质，不如说被一个同性如此靠近，还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赤雪的眼神骤变，可怕的仇恨从心灵之窗喷发而出。
“老子就带你上那什么狗屁天宫。”
这眼神吓得南巴虎不自然地后倾。随后，他被无情地抛向空中，毫无保护地摔在地上，坚硬的沙石划破背部的衣服与皮肤，鲜血顺着伤口流到泥土当中，转瞬之间便被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狼狈地爬起来，但关心的还是赤雪的承诺。
“你、你答应了？”
“啊，当然要上山。”
赤雪的冷笑也变了味道，那嘴角的上挑，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血海深仇，是怒火的具象化。
然后，他用轻松的声音，掩盖住瞬间的失态。
“那顶上，有我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