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5日
东京的冬日和我出生的城市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就算是不善于应对寒冷的我，也很快适应了这里勉强保持在零度以上的温。大概现在家里也是同样的天气吧。说起来，今年的东京一直都没有下雪。不知道那边怎么样，回到家以后问问弟弟好了。 从聚会的小酒馆出来，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熟悉的天气。真的几乎和在家里时没什么变化，穿着算不上厚重的风衣，和羊毛衫便能抵御的寒冷的气温、光是获取必要的氧气，就会让鼻腔里的分泌液化为固体的干燥的空气、不知不觉间便把摆弄智能机的手背吹得通红的寒风，都让人怀念起了在大海另一端的家乡。
“呐~前辈，不再去那里逛逛么？”
快到车站时，走在我前面的K子突然转过头。她双手抱在胸前满脸期待的向我说。
“说已经累了，要提前回家的是你吧？明明拒绝了他们一起去KTV的邀请，现在还说要去逛逛，如果被知道的话大家可要伤心死了。你没有看到么，在你说要提前回去的时候他们脸上那一目了然的失望表情，影研的后辈们可都要哭出来了啊，特别是男生们。”
“因为就是累了呀，而且如果继续待下去的话前辈前辈一定又会被灌醉的。跟~上~次~一~样~。再说了今天可是圣诞节啊！而且现在才刚刚八点，要是就这么回去了的话感觉很浪费呢。”
K子像是赌气一样停下脚步，坐在了街道边的护栏上，那副样子就好像是在说「如果不带我去逛街我就不走了」似得。
她在说起跟上次一样时，话语中带着莫名的停顿和酸意。记得上次喝醉也是和她一起，那是在十月底文化祭结束后的聚会上。哪怕知道她是在酸我，可只有这一点我一定要对她说声感谢才行。当然...是在心里。
分明一个多月前才发过誓再也不能喝醉，没想到刚才险些又重蹈覆辙。本来我的酒量就非常差，学弟学妹们又一杯一杯的递来。从进入小酒馆开始没到半个小时，我就已经开始头痛了，要不是K子说要提前回家让我送她，现在的我大概已经醉倒在座位上了吧。
今天是12月25日，也就是所谓的圣诞节。对于这一西方节日，日本人似乎有着莫名的热衷，街道边的植被都被挂上了霓虹灯和各样的红色挂饰，大多数店铺门口都摆着「メリークリスマス（圣诞快乐）」的标识语，和与节日相符的装饰品。在稍微有点经济实力的店门外，还能看到自家精心制作出的圣诞树。
记得下午路过某条商店街的时候还看见了一颗三四米高的，只不过那时候霓虹都还没有亮起，现在通上电后一定会非常漂亮吧。本来就是繁华地段的商业街，再加上今天还是圣诞节，一天下来人流量可能都会接近十万左右。虽然很想去拍几张照片，不过想想看这个时间应该很难挤过去吧，光是想要排队在圣诞树下合影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能收集到那么多张笑脸，商店街的人们花那么大功夫搞出的圣诞树也不算白费了。
光是想象着脑海中描绘出的那副圣诞树下的热闹景象，我就感到了小小的满足。在我的脑海中已经补完了那副画面，所以就算不去看也够了。
我喜欢描绘着欢快场景的画面，可却讨厌去热闹的地方。看上去可能有点自相矛盾，可实际上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我喜欢看见他人幸福的笑容，喜欢着欢闹的地方，但却不喜欢把自己置身于那个场景。
从各种意义上，能离开小酒馆和他们道别都让我松了一口气。
“明明连圣诞节是怎样一个节日都不知道，可还是相当热衷呢。”
“节日就是节日，只要有节日的氛围就够了！氛围才是最重要哦！前辈。”
“想要氛围的话就去主题咖啡馆待着吧，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节日那么执着。不管是耶稣的生日还是谁的生日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所谓的节日只是一个在历史上有着特殊意义的习俗而已，和我们的生活是毫无关系的。与其在意这个还不如去庆祝你在考试中第一次拿到了满分的日子。说回来，如果你真的过着有意义的生活的话，那么每天就都是节日了，每年的每365天都是不会重复的节日。”
“啊！也就是说，过着有意义的生活的人每天都能放假么？”
坐在护栏上的K子就像是有了什么重大发现一样，双掌在胸前一拍，用她那双天真到周围能够闪起星光的大眼睛盯着我，想要确认是否真的是这样。
过着有意义的生活的人每天都能放假？仔细一想似乎的确是这样，不过啊K子，真正会过着有意义的生活的人是不会给自己放假的！
“如果他们真的每天都在放假的话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而且渴望着每天都能放假的人是不可能过上有意义的人生的。还有，不要总是扯开话题最重要的部分！”
“诶~~过着有意义的生活的人，都不会想要放假么？明明放假那么轻松，可以在家里吃一整天的零食，发一整天的呆，和喜欢的人互换一整天的短信，看光所有想看的电影。起床以后就可以在床上玩着手机赖到下午，然后换上衣服去参加学校里的聚餐...。”
“难道节日对你来说就只是可以放假么！”
等一下等一下....吐了槽以后才发现，K子说的话前面的先不提，后半段的怎么听都有点太过于贴近现实了吧？
“喂...我说你....今天该不会没有去上课吧....？”
“えへへ~バレちゃった（诶嘿嘿~被发现了啊。）”
“诶嘿嘿个鬼啊！在日本圣诞节是没有假期的！”
“但是旷了课以后才想起来啊，我有什么办法嘛，反正都晚了。因为一想到明天是节日就会先想到明天不上课呢。”
“就算明天真的是节日也给我好好的上网确认课表啊！”
其实在旷课的次数上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她，冬日的清晨冷的让人不愿爬出被窝的感觉我也深有体会。
大学的课程经常回出现休讲，如果不在周六周日上网提前确定下星期的课表，往往会变成令人十分郁闷的展开。在刚入学时，对日本节假日一无所知的我，已经有数不清多少次在休假日里跑去学校上课了。顶着随时都会睡着的困意，在清晨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挤上满员的电车，最后到达连大门都没开放的学校。无数次体会过那种绝望的心情我，直到升入大学二年级的后半学期，才养成了确认课表的习惯。
“好啦，下次会记住的。比起这个，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逛逛嘛。”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想不到要去哪里啊。”
“前辈真的是在家里待到都要发霉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来我家怎么样，今天父母也不回来。”
K子毫无顾忌的说着大胆到连我都开始变得脸红的话语。她坐在分隔开车道与行人道的护栏上，左右两边街灯的柔和光线相互交叠，在她身上形成了其妙的光影效果，就像是聚光灯下，舞台之上的主人公一般。她双臂无力的垂落在两侧，手上的提包已经拉在了地上。就算日本的街头再怎么干净，冰冷坚硬的路面还是会对精致的提包表层造成一定的伤害，无论是它的表面，还是她的内心。照样个发展下去，一定又会变成文化祭之后那一夜的剧情，那天也是在聚会上喝的伶仃大醉，接着在送K子回家的路上顺势就住在了那里。连她此刻表露出的寂寞和无力都与那天夜里一模一样。
“只有这一点请让我拒绝。”
“前辈你上次说过，如果我答应你任职影研的部长的话，就什么都愿意做的吧？”
“我有这么说过么？”
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没答应过她吧？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有的哦，就在我家里的那一次。”
又是那天夜里？文化祭的那天送K子回家以后我就失去了所有记忆，本来在酒馆就被灌得人仰马翻，到了K子家后似乎还又陪她喝了不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垃圾桶里还放着五六瓶灌装啤酒，和两个一升多装葡萄酒的空瓶。真的，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喝了。当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只穿着一条内裤，躺在女生的女生床铺里时的那种心情，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
“喝醉了以后说的话是不算数的，那天晚上我到底都和你说了什么啊。”
“那天晚上前辈可是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哦！你要负起责任的！”
“这又是从谁那里学到的台词啊？你要对没有记忆的我趁火打劫么，先说好我可没有多少存款。”
“那就用前辈的身体来偿还吧。我走不动了来背我。”
刚说完，K子伸出了她被冻得通红的手掌，把站在旁边的我扯到她面前，双手拉着我的肩膀强行转过180度，接着坐在护栏上的K子一下扑到了我的背上。
“真怀念啊前辈的后背好暖和，记得以前也有一次背着我回家呢。”
“在我的记忆力这好像已经是第四次了，要我去叫一辆出租么？背着你可没办法坐电车。”
“都说了不想回去了，而且就算回去了反正也一个人都没有。”
“女孩子是不可以随便说出来不想回家一类的词语的，尤其是在对方是男生的情况下。而且你穿的这么薄真的不冷么。我会把你送到家门口的所以快点回去睡觉吧。”
哪怕最近的气温一直维持在冰点以上，在冬季的夜晚还只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和连大腿的一半都没遮住的短裤的K子还是让人不禁担心起会不会引起感冒，虽然在她脖子上还有一条我们一起买的围巾，不过对于穿着高领毛衣的她而言，显然仅仅只能算得上是一件装饰品而已。在她短裤下穿着的是黑色连裤袜，据说有非常好的保暖功能。在日本的冬日，此类的打扮随处可见，近半数的女生都只靠着一条名为棉裤袜的衣物度过整个冬天。看着她们丝毫感觉不到寒冷的样子，经常会让我怀疑起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是不是还不如一双袜子暖和。
“我倒是不冷，不过要是前辈也会进来的话我就回家。”
“所以我都说了，只有这一点请饶了我吧。”
如果真的踏进了那个家门，我想我一定会失去留下K子一个人，自己离开那里的勇气吧。那天也一定是因为看到了那副画面，才会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在忘掉一切之前陪她喝到连记忆都一丝不剩的地步。
“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前辈。如果惹我不开心的话，影研的部长我可是随时都能撒手不干的。”
这个说法怎么好像全都怪我一样。平时傻里傻气的，威胁起我的时候倒是相当精明能干啊。
“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情，可爱的后辈们可是真的会直接哭出来的。特别是那些为了你才加入影研的男生。”
“但是我当上部长以后前辈就都不来影研了。”
声音响起的同时，K子将冰冷的双手掐在了我的脖子上。光是要忍耐那瞬间袭来的刺骨寒意，就让我竭尽了全力，对于K子口中嘟囔的话语我根本没能听清。说什么不冷啊，双手不都冰透了么。
为了能多分给她一些温度，我装作没有感觉到她双手的冰凉，放任着她贴在我脖子上的手掌没去挣脱。
“你刚才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是你听错了。”
“是么...既然你不想回家的话我想到了个好地方，带你去看圣诞树吧。”
“真的么！那我们出发吧let's go！”
听到圣诞树后，K子激动的向前用力伸出了拳头。还被我背在身后的她，因为松开了抓住我身体的双手，险些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为了防止这间事情发生，我连忙用力将她的身体向上抬，并倾斜自己的上身让她倒在我背上。下一个瞬间丰硕温软而又有弹性的“毛衣”的触感笼罩了我的脖颈。
“不要再别人背上胡闹，很危险的。”
真的很危险的...在各种意义上。 为什么就不能再多考虑一下，我也是一名在各方面都还健全的青年男生呢。
“哦...那出发吧。”
可能是差点摔下来被吓到了，突然变得老实的K子用双臂坏绕在我脖子前，把头靠在自己手臂上沉默了下来。
“很快就会到的，你可别睡着了。”
要带K子去看的并不是吵闹的商店街前的圣诞树，出于很多顾虑，我也不可能会把K子带去那里。毕竟影研的大家要去的KTV就在那附近。除了影研的熟人，要是被学校的其他人看见，也会传送出一些不好的留言。因为我和K子的关系就只是大学中的学长和学妹而已。
对我而言K子只是在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后辈，对她而言我只是比谁都爱多管闲事的老妈子一样的前辈，除此之外我们再也没有其他关系。
圣诞节是教会设定的宗教节日，目的只是为了庆祝耶稣的生日。既然K子说她想要感受的是氛围，那就带她去最贴近这一节日的场所吧。
在距离商店街二十分钟步程的地方就有一所教会，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大教堂可也有差不多的规模。教会前有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半径一米多的圆形水池。
水池的中心有一颗两米高的常青树，现在一定也被装饰成了圣诞树吧。到了冬天水池中的喷水就会被关上，池子里的鱼也会被捞出去，只剩下中间那么挂满了霓虹灯的常青。
仔细想想，那个教会我一次都没进去过，里面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经常路过而已。教会在下午六点前就会关门，不过门前的那片空地是可以自由进入的。在教会休假的时候，那片空地还偶尔会被周围的居民用来举办跳蚤市场，不多大多数都是老年人的东西，我也没有去买过什么。
圣诞夜的八点三十分。
也许是因为刚还是就餐的时间，出了繁华地段以外的街道上都没有过多的行人，可以绕开商店街，选了一条较为幽静的小路。在背着K子走了二十多分钟后我们来到了目的地附近。期间K子一直没有说话，要不是从耳边隐约能够听到她哼出的坏块音调，我差点就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在冬季的户外如果真的睡着了的话一定会感冒的。
“喂，还醒着么，快到了哦。”
我怂了怂身子，唤醒了沉醉在安静夜空下的K子。差不多胳膊已经开始发麻了，再不把她放下来我也要快坚持不住了。
“那放我下来吧。”
我蹲下身子，让她的双脚能够接触到地面。站稳了的K子先是打了个哈气，然后大大的伸出了懒腰。
“比起这个，你也开始冷起来了吧。不活动的时候，血液循环就会慢下来。后背什么的不要紧么。给你披上吧”
我脱下身上的风衣将它递给了K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也开始在渐渐地流逝。在加上酒精挥发时产生的热度大致消散的所剩无几，即便气温还和从酒馆里出来时一模一样，身体却开始变得有些寒冷僵硬。
“我不要紧的，前辈你才是不会冷么？”
“我...那个...你看，因为有你贴在身后所以应该没关系....背后的温度大概还能持续很久的，你穿上吧。”
“是嘛，是这样呀，原来身上还有我的温度啊，那我就穿上吧。”
她嬉笑着，接过我递出的风衣，抱在胸前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像是要在那上面找到自己的味道一样。再确认过之后，才把风气披在了自己身上。长款的男式风衣一直盖过了她的大腿，如果她把手臂伸进袖筒，我想已经会连手都露不出来吧。
“那个说法被人听到了的话一定会被误会的。”
“就算被误会也没什么关系的吧，反正前辈也找不到女朋友。”
“还真是一针见血啊，我确实不在乎啊，顶多是被人看着的视线会让人感觉到有点痛。倒是你，被误会和我有关系以后可是会影响你的将来的。”
“哇！看到了圣诞树！居然在水池中间好棒啊，是怎么弄进去的？”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知道。”
在距离教堂还有一条马路的距离时，K子就已经发现了前方的圣诞树。她兴高采烈地拿出了智能机，隔着红绿灯就开始了连续拍摄。不过因为光线实在太差的原因，连着几张照片都拍的模糊不清。
马路对面的水池前，除了一两个和K子一样驻足拍摄的女生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什么人。本来还以为至少会有一两对情侣坐在那里呢，不用伤害我的眼睛真是太好了。
“等到了树下以后再拍就好了，先去买点喝的吧。”
“说的也是呢，那前辈前去那里等我吧，我去买喝的。”
“一起去不就好了？”
“前辈先去圣诞树下站着最中间的座位啦，女孩子买东西是很慢的！万一被人抢走了就坏了。”
“位置什么的...那只是水池的护壁而已吧。”
教堂前的水池是建立在地表上的，所以周围围着一圈四十厘米高左右的围墙。虽然坐上去的感觉刚刚好，不过教堂里的人似乎是不愿看到这幅画面的，证据就是除了可能会让喷水凝结的冬天和入春以外，藏在水池中心圣诞树下的喷头都会向外坏绕洒水，坐在那里背后一定会被喷湿的。
“你看吧，如果有人坐在那里的话，其他人一定会很难接近的吧？尤其是前辈这样看上去就有孤僻症的人。如果前辈坐在那里的话，其他人都会主动绕开的，这样就没有人打扰了。”
“你是想要独占那颗圣诞树才要我去占位置的么，那可是属于教堂的财产啊。”
K子笑着在我肩膀上推了一把，接着走进了身后的便利店。无奈之下，我只好按她说的，自己一个人穿过马路，踏进入教堂前的空地。
刚走到圣诞树下，发现我走过去后，在圣诞树下拍照合影的几名年轻女生纷纷散去，看样子结果就和K子说的一样，我光是走过去就会让人主动绕开。
我看着那几名离去的女生的背影叹了口气，在水池的正前方选个刚好能够看到街边景色，光线也较为饱和的位置。擦干净了边上的灰尘，在屁股刚与台面接触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凉。还好提前把风衣借给她了，不然只穿着裤袜和短裤的K子一定会像兔子一样直接弹起来吧。
伴随着呼吸从口中漏出的吐息形成了纯白色的热气，向空中蒸腾。在水池前等待了近十分钟也没能看见从便利店里走出的K子。说是女生买东西会很慢，实际上该不会是偷偷上厕所去了吧？
把视线从马路对面的便利店移到闪烁着暗淡星光的冬季夜空，向着天空吐出的白色气体有一种，看着就会让人变得暖和的魔力。我闭上眼睛，享受起这份被圣诞氛围包裹着的夜晚。
不远处的餐饮店里，每当有人推开那一扇感应门时，都会有被改编成流行音乐的圣诞歌传出。那曲调算不上好听，可却让人难以忘记，时响时停的歌声就像是洗脑的酷刑一般。
“雪が降ったよ、先輩！（下起雪了哦，前辈。）”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到令人不禁发出感慨的后辈。茶色的及肩短发飘舞半空中，在刘海的缝隙处露出了半只耳朵和洁白的脖颈。她放下从便利店里带出的白色塑料袋，盯着自己展开的掌心里飘落的雪花，在原地起舞般的打转。宽敞的风衣边缘代替了轻飘飘的裙子，在夜空中划出了柔美的弧线。一片片的雪花被街灯照亮，从空中飘落在她身上，看来今年也收获了相当难得的画面呢。
拍下一枚照片吧。一边想着，我按下了手机的拍摄键。
“本当だ（是啊。）”
“ホワイトアルバムの季節ですね。（是白色相簿的季节呢。）”
“何でそのセリフなの。（为什么会是这一句啊。）”
“だって、言いたいんだもん。（因为就是想说呀。）”
“好きにしろ。（随你喜欢吧。）”
K子从塑料袋中拿出两瓶750毫升的清酒，把其中一瓶交到我手中。指望她能买热咖啡回来的我真是笨到可以了，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吧？
“为什么要买酒回来啊？你知道我不喜欢喝这个的吧。”
K子弯下腰坐在我身边，扭开了玻璃瓶的盖子。撅起嘴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因为下雪了呀。”
“雪开始下的时候你可已经从便利店里出来了，要找借口也编个像样一点的啊。”
“你不冷么？”
“这种程度还不算什么。”
“诶~~这么简单就消失了啊，我的温度。那要不要我再分给你一点？”
“ばーか。（笨蛋）” 温度也好幸福也好，就是因为轻易的就会消失才有它们的价值啊。
“でた~先輩のツンデレモード！（出现了~~前辈的傲娇模式！）”
“你是为了捉弄我才来的么。又在吵架么？你的父母。”
她的父母会都不在家的理由、她会这样明知道我不喜欢喝酒还去特意买来的理由，大概就只有这一个了吧。
“今天不想谈这件事呢。”
“是么。”
我跟着她吞下了一口玻璃瓶中装着的清酒，刚挥发的差不多的酒精又再一次充满了身体。明明说过那么多遍不会再喝了，真没想到我是这么毫无原则的人啊。清酒的度数本来就不是很高，而且K子还特意替我挑选了容易入口的类型。容易入口也就意味着我会喝下去更多，我想这也是她故意的吧。
“上次在我家里的时候，前辈对我说了自己父母的事情哦。”
“噗！！！”“喂喂喂！我那天晚上到底都对你说了什么？”
怎么可能？...我该不会真的对她说了吧？那天夜里，为了安慰她，我真的把什么都讲出来了么？
“粉雪が空から優しく降りてくる 手のひらで受け止めた雪が切ない。（在空中飘舞的片片细雪，温柔的纷落而来。用摊开手心接受它的停落，雪是那么的悲伤。）”
K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向我露出一副坏笑。望着空中飘落下的雪花，唱起了我当初分享给她的歌曲。她抬起头向天空高高举起双手，就像是在感受着雪花绒落在皮肤上，接着被体温融化的感觉。
Powder snow，是在初中时看过的一部动画中两位女主角，也是小时候非常喜欢的两位声优、歌手合唱的曲子。
“想唱歌的话就和他们一起去KTV啊，现在去也来得及吧，那边应该才刚刚开始，还正在点饮品才对。”
“去KTV了的话又会被继续灌酒哦，虽然把他们全都灌醉我也不会有事，可前辈会直接晕倒的吧？”
“做事情总是不经过大脑，多少次半夜里还留在几乎都是男生的酒席上。要不是你酒量好早就出事了。如果你要去KTV的话我就送你过去，然后回家睡觉了。”
我说完，K子又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她把脖子上的围巾去掉放在大腿上，接着把手伸进了围巾的缝隙里。
“为什么，前辈总是这样不喜欢和人相处啊。不过就算真的发生什么前辈也会来救我的吧？”
“我可没有这种自信。”
“ね~先輩、人間は一人じゃ生きられないよ（前辈，人类是无法一个人生存的。）”
“知ってるよ。それに、僕は一人で生きていけるほど強くはないだよ、後輩。（知道啊。而且，我也没有坚强到可以一个人生存下去呢，后辈。）”
“可是你却一直都在可以避开别人呢。”
“那不叫避开，只是和人保持适当的距离而已。”
“所以才会被部长甩了呀，就是因为你那恶劣的性格。”
“フラれていない！そもそも告白さえしていない！後、今の部長は君だ。（我才没有被甩！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告白过！还有，现在的部长是你。）”
“一点都不诚实，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到现在都还是个连朋友都没有的单身狗呢。”
再说到最后的时候K子故意大声地用中文说出了单身狗这个单词，并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那只是在偶然下造成的结果而已说明不了什么。我都说了那么多遍，不要和别人学那些奇怪的单词了。还有上次的那些脏话到底是谁教给你的，在新年来临之前快和他们绝交了吧。”
“不要扯开话题啊，结果就是一切可是你自己说的哦前辈。”
“......。”
K子看向憋得说不出话的我，吐出了一大口白色的热气，把手中的围巾围在我脖子上，接着站了起来。
“部长以前悄悄对我说过，你是不会真正爱上谁的，因为你缺少了某样东西。我想大概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前辈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对我讲过的你父母的事情么？”
“那天开始喝酒以后的事情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是么？不过既然全都忘掉那也还不错了。”
“所以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除了第二天起床后还没有得到一丁点消减的头痛以外，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曾经一直都不敢相信，原来酒精真的有这种功能啊。
“什么都没有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掏出手机对着我和圣诞树拍下了一张照片。然后满意的把手机放回口袋，将我从水池前拉了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前辈到最后都没能接受那样东西的话，到那时候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