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豪克丝的决定

作者:tangle2001 更新时间:2013/4/3 23:24:10 字数:0

“这只是故事。”——普林茨.伦克

在浩瀚如烟的历史中,有冠冕堂皇的正史,也有挑逗所有人好奇心的野史,但是很奇怪的是,对于圣母,贝特琳.艾文的记录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她似乎只能出现在连野史都算不上的故事中,但耸立的墓碑却又不能不让你对这些故事是否是虚构的产生怀疑。所有对圣母进行描绘的图画或者故事中总会有着一把弓的一席之地,而标志性的弯月之弓的来历,却是几乎无人提及过。

梅莉手中的《讲习之书——卷四莫菲第三书》里面提到了这把弓。

弯月之弓的第一个主人不是圣母,而是它自己。

弯月之弓曾经的名字叫做豪克丝.弯月,是一只白色的龙,也是唯一一只懂得说人语的龙,她一直居住在老人山脉的奥本火山。

龙的生命接近无穷,因此在漫长的生命中已经慢慢将本应贯穿生命始终的希望、绝望、快乐、悲伤、同情等等感情耗尽,最后成为一个空有无穷力量的躯壳。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生命,这已经不能称为神的恩赐。

这就是神的公平,得到的同时也失去。

豪克丝.弯月是这些龙中最年轻、最不安分的,同时也是最幸运的。

她是最后一只诞生的龙,也是最年轻的龙,年轻到还没有挥霍光那些感情,还会因好奇而疑惑,因感动而落泪,因为正义而愤怒。

所以在人类出现后,她开始注意他们,开始被他们吸引。

人类,多么愚蠢呀!明明没有精灵的寿命,却想用短暂的一生实现那么多愿望……

人类,多么可怕呀!明明没有猛虎的力量,却能从它们的手里抢回自己的孩子……

人类,多么有趣呀!明明没法吃下这些闪晶晶的钻石,却仍要倒出最后的干粮去装钻石……

人类,多么不可思议呀!明明同样是神创造的东西,却每个都如此不同。

从来没有一种是生物,让豪克丝如此着迷过,从来没有一种生物能同时让她笑,让她哭,让她生气,让她无奈。

当神和魔鬼的战争爆发后,巨龙们绝大多数加入了圣父的阵营,毫不留情地用龙火将魔人烧成灰烬。而还有少数的巨龙不远卷入这样的纷争,只是蜷缩在奥本火山不出来。

少数的巨龙就只有豪克丝。

豪克丝还年轻,还没有成为那种毫无感情的机器,她还有她的想法。

人类、魔人、矮人、精灵、有翼人,在千年的生活中,豪克丝都曾了解过,在这些种族里都有她的好朋友,都有她所憎恶的人,所喜爱的人。

在她看来,这不是正义与邪恶的战争,这不是她想要的战争,这战争与她毫无关系。

当整个大陆硝烟弥漫之时,豪克丝打算打个盹,也许这短短的几十年之后,这些硝烟味就已经散尽了。

空荡荡的山洞里,此时只有这一只龙孤单的打鼾声。

只是刚刚睡着,便被吵醒了。

奥本火山,豪克丝的家又一次有了访客。

有了武装到牙齿的访客。

十几名矮人、精灵、魔人、人类组成的队伍冲进了岩洞,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豪克丝的身体,龙牙、龙骨、龙鳞、龙血、龙眼……她身上的一切都价值连城。

果然,金钱的力量能够跨越种族……

这样的人来过太多了,几乎几十年就会有一次光临,而结果都是千篇一律的一样——化为灰烬。

豪克丝的怜悯不是留给这些贪婪的人的,吐出了一口龙息火焰。在龙息火焰的面前不存在烧不毁的东西,当然,除了贪婪以外。

在一片惨叫中,似乎没有人幸免。突然,一个火球却从火海中冲了出来,就像一枝离弦的箭一样。

那不是什么火球,是一个包裹在火中的人!一个会飞的人!

这个火中的女孩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向着豪克丝冲了过来!

豪克丝把头向右一偏,可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在空中转换了方向,那对火中的翅膀是真的!

如陨石撞击般,这个火球直接击中了豪克丝的左眼!瞬间的冲击力吹散了包裹着女孩的火焰,她的正身终于展现了出来。

一个谈不上多漂亮的女孩,但是她的翅膀和她毫无恐惧的眼神却是此时此刻世界上最漂亮的!

这个女孩双手紧握的匕首已经插入了豪克丝的左眼。

可惜这只是把普通的匕首,可惜相对于豪克丝的体型这匕首只能当成一根倒刺,可惜女孩拼尽全力也仅是让龙眼溅出血花。

只要有一项能够不这样可惜,命运也许就会改写了。

豪克丝在疼痛中向女孩抓来,女孩敏捷地向地上跳去,但一只翅膀不幸被豪克丝抓住了。

豪克丝看着垂在翅膀下兀自挣扎的女孩,就像在看一只刺痛了自己的昆虫一般,一怒之下,猛地握紧这只翅膀,把女人向外一甩,瞬间鲜血四溅——

女孩远远的飞了出去,撞在了石壁上,而豪克丝手里,只剩下了一只鲜血淋漓的翅膀——

那个女孩的翅膀就这样被拽了下来!!!

而此时豪克丝的愤怒并不是一只翅膀就能平息的,她一定要嚼烂这只小虫子才能解气!

咦?那只可恶的小虫子呢?!石壁边只剩下了满地的碎石子。

豪克丝的左眼突然疼了一下,原来那支匕首还在上面!

而这小小的匕首靠豪克丝的爪子是无法拔出来的。

但并不是没办法,龙的庞大给他们带了的不便靠着他们的天赋被很好的解决了——

变形,这不是魔法,这是天赋,就像人天生便能有十只手指一样简单。

须臾之间,豪克丝的身体像融化了一样,鳞片脱落,身躯下沉,无数的体液渗出来,原本白色的躯壳,变软,泛黑,慢慢变成了软塌塌的烂泥,而那支匕首也随之掉了下来,落在了这摊不知是算作肉泥还是什么的垃圾上。

一个女人的身躯从这堆泥中钻了出来,浑身赤裸,但却没有沾上丝毫的秽物,通体洁白如玉,而更明显的是那一头无尽连绵的金发,一直堆积在她的脚下。

这就是豪克丝的人形吧。

豪克丝捡起那把匕首,她自言自语:

“跑了吗?”

不,就是现在!

有血滴在了豪克丝的肩头,她顺着滴血抬头看——

就是现在!

那个女孩浑身是血,一边的断翅露出白骨和筋肉,自上而下俯冲而至!

就是现在!

那个女孩等待的就是现在!

哼,就在等待我变成人类的这一刻么?可笑!

豪克丝抬起手,打算将这名女孩一拳打飞——

抬不起来!手此刻竟然丝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豪克丝片刻的犹豫就被那个女孩扑倒在地!!!

虽然豪克丝变为人形,但力量仍然要比人强得多,可现在这是为什么?!

这味道是什么?

刺藤和土兰混合的味道,这是一种麻醉剂,只要遇到高温立刻变回起效并迅速化为气体散播。

龙是闻不到气味的,所以刚才豪克丝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些人为什么连一口龙息都抗不过去,因为所有人都吸入了麻醉剂!

设下如此圈套的人就只有现在还能够活动自如的人!

这个女孩从一旁再次拿起那把匕首,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把它插入了豪克丝的胸膛!

豪克丝软弱无力的手无法阻挡匕首的深入。

这把匕首一顿、一顿费劲地深入着豪克丝的身体。

豪克丝此刻终于可以看清楚这个女人的脸了——

已是泪流满面,眼中满是愧疚,但又杀气四溢。

金色和银色的眼瞳,交相辉映,

人真是矛盾呀!

所以才能如此吸引豪克丝!

“女孩,你绝对猜不到龙把心脏藏在哪里了?”

一句话让那个女孩略微一迟疑,但她立刻拼劲全力将匕首连柄没入豪克丝的体内。

但是一道白光在女孩眼前爆发,晃得她睁不开眼。

当她再次睁眼时,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一片的黑暗,似乎只有她自身在发光,自己的周身清晰可见,但四周却是黑暗。

这时从黑暗中两个红色的光芒向她靠近。

靠近,靠近。

看到了,是龙的眼睛,是豪克丝的眼睛。

巨大的龙头与娇小的女孩真像一副定格的画面。

“我叫豪克丝.弯月,女孩,你叫什么?”

“…..”

“不要害怕,也许一番谈话反而要比你拿起刀更容易实现目的。”

“贝特琳.艾文”

“艾文?没有听说过有翼人中有艾文这个姓氏……”

“我的父亲,是人类。”贝特琳抬高声音和自己的头颅说道。

“我想确认一下,你药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对,都放在那些人的身上了。”

“你一开始就打算牺牲他们吗?”

“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我先出手,难道有什么错吗?”

“那么刺中我眼睛和让我化为人形都是事先想好的吗?真聪明,也真是残忍,对自己和对他人都是呀。”

“……”

仅仅是一眨眼,龙已经变成了刚刚的那名金发女子,缠绕着她的长发,勉强遮住丰满的身躯。

人形的豪克丝一手捂着嘴,像在调戏贝特琳一样说:

“嘻嘻,真残忍,真残忍,那些人都被你害死了,结果呢,结果呢,你还是杀不死我,你的翅膀和那些性命都白费了。”

无论豪克丝怎么挑逗贝特琳,她就一直低着头沉默着。

豪克丝像看透了贝特琳一样,说出了能够让她开口的条件。

“只要你如实的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贝特琳一下子就出声了。

豪克丝轻松的耸了耸肩:

“我比你多活了一千年呀,即使你说谎,我也能够从里面听出真实来。”

“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龙骨也可以?”

“传说世界上最好的弓是龙骨做成的,所以我想要你的骨头。”

“很遗憾,你错了,龙骨要比生铁脆弱得多,我们的保护来自龙鳞。”

“不过无所谓,连我的生命都可以交给你!”豪克丝毫不犹豫地说到。

贝特琳明显被豪克丝的话惊呆了。

三个问题就能换来这个世界上仅次于神的生物的生命!!!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死我?”

“因为……我,我很爱一个人……”

“我是说为什么想杀死我,请说直接的原因。”

“……”

“好吧,虽然第一个问题让我很不满意,但我知道你在说实话。”

“第二个问题,你怕死吗?”

“好怕,我还没有向那个人表白,我还不能死,但是我一定要让自己变强!只有这样,成为一个对他有用的人,我才能一直待在他身边,我才有资格跟他表白!”

“就只有来寻找龙骨的方式吗?”

“我只有成为最强的人,我才能待在他身边!因为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说到这里,贝特琳的双眼直发光,此刻的她仿佛面对的不是巨龙,而是同屋的女孩子,想要将自己心上人的一切都倾诉出来。

最厉害的人永远都来自情人的眼中。

豪克丝稍微有些恼火,来这里的人不外乎为了力量、金钱、荣誉、权力等等,而为了爱这么无聊的目的来杀它,甚至一度得手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爱,豪克丝无法理解。

因为爱不是对错,不是善恶,不是美丑,不是好坏。

但是它能够彻底的改变一个人。

豪克丝一直觉得“爱”是唯一神留个人类最大的瑕疵。

帝王,会为了它甘愿成为平民;

风流倜傥的浪子,会为了它成为一名本分的小店主;

纵横战场的女骑士,会为了它成为一名留在家里缝缝补补的夫人;

爱,是让有趣的人变成无聊的人的可怕的东西!

而眼前的这个女孩明明很有趣的,但她也要因为“爱”变得无趣了!

“第三个问题,那个人,爱你吗?”

“……爱”

“你在说谎!”

“如果我变得强大,他就会爱我了!”

“你还在说谎!”

“不,我没有,我没有说谎,只要我强大了,他就会爱我了!!!!!”

豪克丝面前,没有能够隐藏的东西。

贝特琳,在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拼上自己的性命……

为了“爱”这么无聊的东西,让这样的人变得无趣实在太可惜了!

“贝特琳,我承认你如实回答了我三个问题,所以现在,说出你的愿望吧。”

刚才还在强作争辩的贝特琳惊讶地抬起头:

“真,真的?那么我要——”

“我知道你要什么,你不是想要成为最强大的人吗,我就暂时把自己借给你吧。”

“我要的是你的命!不是要暂时借你什么的!!!”

“呵呵,小女孩,你真想要凭三个问题就拿走我的生命?!这太不可能了吧?”

“你刚才已经郑重的承诺过……”

“奥,对不起,刚才我撒谎了,本来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你的。”豪克丝轻松地说道。

足够强大的人只需要在他想的时候信守承诺就够了,因为他不需要向别人展现自己的信用。贝特琳立刻沉默了,因为她明白这一点。

“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很简单,我会告诉你,爱是多么无聊的东西。”

豪克丝四周光芒再次泛起,无形的魔力从她的身体向外四溢。

“你需要成为最强,你要有最强的武器。”

“什么能够像闪电一样疾驰?”

“什么能够像阳光一样穿透一切黑暗?”

“什么能够像天幕一样支撑星辰?”

“什么能够像神的光芒一样纯白无暇?”

白色的光芒让贝特琳无法睁开双眼。

当再次睁开眼睛时,只剩下一把白色的弓竖在那里,而豪克丝已经无影无踪。

贝特琳很自觉地把这把弓握住,一道声音仿佛通过弓的微弱震动传到了她的手上,骨头里,直到脑中:

“我会陪你片刻的,不过是短短百年的时间,我会用这一瞬间来告诉你,爱,是多丑陋多无聊多无用的东西。”

“我会用这一瞬间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亮丽的颜色,最强大的存在。”

“我会用这一瞬间证明,爱,是神给予你们的缺陷。”

贝特琳凝视着手上这把弓,它刚刚还是一只巨龙,而现在却被握在自己手里。

“100年吗?的确太短了,如果只是看,光是100年你是不会懂什么是爱的……”

“那么就再长一些吧。”

“什么意思?!”豪克丝不明白贝特琳的话。

“再有一小时,援军就能回收它了。”贝特琳这句话更是让豪克丝摸不着头绪。

“你的心,就在这里!”贝特琳突然拿起到藏着的一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你的心就在这里!!!!”贝特琳像疯了一样,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痛苦一样,深深将这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中!

龙的心,就在龙的眼中。

这句民间的谜语是有答案的!

龙的眼中所有的生命,他们的心,就是龙的心!

龙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把心藏在别人的心中!

而之前贝特琳的一刀,已经让豪克丝将心换到了她身上!

而贝特琳插入心中的匕首上可有限制魔力的咒文。

豪克丝的力量之源,龙心已经被这把匕首封印了!

之前贝特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她彻底玩弄了豪克丝!

“这不是你能够想出来的办法!一个人不可能会主动用自己的心来干这种事的!”

“这一切都是他让你做的吧!”

面对豪克丝的质问,贝特琳选择了沉默,不知是默认还是因为伤重的无法说话的缘故,她慢慢瘫坐了下来,弓也掉落在一旁。

“你是疯子,你竟然去刺自己的心脏!!!”

“为什么?!太疯狂了,为了这个爱你要做到这种地步,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明明那个人不爱你的!明明那个人不爱你的!!”

可惜,现在的贝特琳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她只能小声呢喃: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很快贝特琳就没有了呼吸。

一切又恢复了安静,而豪克丝在思考。

豪克丝承认,她完全不懂什么是爱,但是她想懂,她对“爱”产生了好奇心,她对贝特琳产生了好奇心。

豪克丝做出了决定。

放弃死亡的权利,换来新的生命。

龙并不拥有无尽的寿命,一旦到达五万岁,龙是可以最终死去的。

而此刻,豪克丝放弃了死亡,她将永生,而用这五万年换来贝特琳的重生。

“学会‘爱’的学费蛮高的嘛”豪克丝在进入沉睡前,最后想到的。

不久之后,当布吕瑞克正要带人冲进洞穴时,贝特琳已经带着弯月之弓走了出来,从那一刻开始,贝特琳和豪克丝的命运就改变了,就联系在了一起。

贝特琳和豪克丝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

看到这里时,梅莉认为圣母遗言中几个谜团算是大概解开了——

高斯火山,大概就是贝特琳为豪克丝.弯月找到的最终归宿之地,能够将她从永生中解放出来的办法。

圣母的心脏一定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处,否则,豪克丝为何到如今还没有从弯月之弓上被解放?

如今,在拉比扬,在这间大厅,在资料室紧闭的大门后面,梅莉的血流入了地下,它自行寻找到了在呼唤它的事物,一颗被匕首封印的心,当这一股鲜血接触到了这颗心脏时,匕首瞬间碎裂了,那颗原本灰暗的石头心脏,如今又充满魔力,又开始有节奏的跳动,发出魔法的光芒。

这颗复活的心与被随意丢弃在这里的弯月之弓产生了共鸣,一个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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