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醒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右侧的脚冻得像冰一样。
虽然喜欢冬天，可是我的手脚似乎不怎么喜欢深寒的侵袭。结果一晚上睡不好之余，早上还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和妈妈又吵了起来。
没有人喜欢听被责备的话，更何妨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竟然是他人攻击这种令人扫兴的开头。
我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对于眼前的事物，我总是抱着视而不见的态度。比起去关注，如果没有落实行动的话，又何必去掩饰自己的好意。
寒风从窗口呼呼的吹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她的围巾，被我放在了桌面上。带着笑意的我把它放到了背包里后，打开了衣柜拿出了自己的黑色围巾。
我依然记得这是父亲买的。即使很讨厌他的处事方式，可是无论如何，心里面还是有一种欠了他什么的感觉。
说不上是爱，每当想起那个流着眼泪的自己，就有种抗拒的感觉。可是又说不上是恨，比起它人的恶意，就算再痛苦的打击也无法一直怀恨在心。
认真来说，这只不过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遗憾。
我无法适应他一直面对的处境，他无法理解我内心深处的感受。就这样一直地互相错过彼此，直到消失的一天。
有时我会想这是不是一份被施下的魔咒。我不是什么有名气的人，家族也普通得尽显渺小。
然而我却会为了这份感情伤尽头脑。不知道父亲他有没有想过这种愚昧的事情，在我看来，看不出他有对此认真过的证明。
终究会有一日，时间会消逝得令人记忆尽失。我也只能尽我所能，去满足他们的想法。
以前看着恋爱漫画的日子里，一直觉得恋爱是一种既简单又美好的东西。
转过眼来就到了22岁的时刻。不知为何，会越发悲观地看待这种事情。
结婚和拥有家庭。有的人说这是一份作为人的责任，沉重的背后却又是让人为此厌倦的一大堆生活上的问题。
我曾经和自己说过，要是那一天遇到一个对的人一定会直接求婚而不是浪费时间在没有结果的拍拖上。
可能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更有意思。我没有为此忧愁过，也早就觉得自己不会遇上。
甚至悲观地觉得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我相信有人会为了捕捉这种心灵上的慰藉而把自己一直封锁着，毕竟我就是这种愚昧至极的人。
夏实确实走进了我的世界。我无法走出那一步，其实很清楚是自己不愿走出。
捕捉他人的心意，是我较为擅长的做法。可是在经验的帮助下我仍然有所畏惧。
越是确信能捉捕这份东西，越是多虑。很想去捉摸，又害怕是自己的错意。
陷入美好的环境当中，哪怕只是稍微想起自己仍身处在这个人情冷暖的世界，都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份顾忌。
敏感的我好像听到了别人下楼梯的脚步声，只好加快脚步，风还是那么讨人厌地吹着。
能承认自己在心态上老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天真的往日留给自己的都是伤痕，而伤痕就是所谓的社会经验。
岁月的年长也不能为胆小鬼的猎人增添上什么经验。
他们不开心，也不伤心。这些胆小的人连幸福都错以为是陷阱。
总是想着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推着单车出来的时候感觉出了点异样，原来是轮胎没气。看了一眼手表，没时间去打气了。
在废弃摩托车的猫叫了声“喵”，我才注意到它的旁边站着个女孩，在不停地逗它玩。
看上去有点熟悉的样子，正当在想她是谁的时候，风又淘气地吹来了。
冻得我把头低下，不停地用下巴摩擦着围巾。
没有单车的话，就只能走路过去补习社了。没有多想什么，只好往路口跑去。
过马路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她是谁。
是幼稚园时的女同学。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想不起她的名字。
很要好...的朋友吧。可能在没有任何防备之心的天真年龄，人心内所存留的美好才会显露出来。
并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情面。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一生中见证过的美好记忆之一。
“只管向前走就好了，不要回头。”
我的心向自己这样说着。
补习社没有暖气，虽然放着有空调这种东西，可是只会在天气热才会派得上用场。人还是很擅长去欺骗自己。嘴上说不要享用，可是得到了以后又会心存喜悦甚至保证下次不会再去尝试。
结果还是本人打了自己的嘴巴。
坐在自己桌面上，在那张纸上，我看见了那孩子的名字。
虽然很在意他，可是我并不能做些什么。没有实施下的善良怎么看起来都是伪装的。
就算心甘情愿地跪下，还是发自内心地说一句对不起。
在他人眼中，我只是故作善良。
我父亲很讨厌我总是把衣领上的扣子扣上，他说这样看上去很老土。在我看来，这却是生活上的一种方式，认真的生活的态度。
其实越是去在乎别人的看法去生活，就越像是在为别人的在意而活着。
“怎么了，还在想着那孩子吗？”
回头看去，陈老师站在了我身后。
“哈...还是有点在意他，毕竟问了我不会解答的问题。”
“什么问题？是学习上的吗？这对于补习社的老师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啊，春鸣。”
她似乎有点误解了我的话，脸上露出质疑的表情。
“不是学习上的...请放心。”
“那还好，其它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我们都可以不用管的。”
“那有点...”
陈老师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在她年轻的时候，恐怕这样的问题也是经历不少，所以才会显得很麻木。
只是他人的事情，就算去多管闲事，也不会得到什么回报，更谈不上是一句微不足道的谢谢。
这份天真烂漫的善良终有一天会害了自己。结果那一天，他还是没有来补习社。
晚上我来到了Echoes，坐在角落的座位上。点了一杯奶茶之后，我一直坐在那里深思着。
“你在想什么呢？春鸣先生。”
朝话语声的方向看去才知道夏实已经站在了旁边。
“啊，我在想一些琐碎的事。嗯...没什么的。”
我表现得非常彷徨。夏实似乎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从她的眼神里我能看得出疑惑。
“我是不是有点奇怪，对不起。”
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抱歉，她苦笑着的样子却让我得到了点慰藉。
“补习社的问题吗？”
“嗯，只是一个很久都没有来补习社的孩子。之前...因为没有好好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有点在意。”
她看着天花板，好像在思考着些什么。
“其实...夏实小姐。”
“嗯？”
“虽然我很在意，非常地...在意。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所以还是少管闲事比较好吧？”
我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她，可是夏实却完全不给我掩饰的机会。
“暴露啦，暴露啦，其实你还是希望帮那孩子吧？”
被她捉住内心的我此刻叹了一口气。
“嗯...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啦，你可是男孩子喔。男孩子就不能轻易地认输。”
“哎？”
突然之间，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一段发生在初中的故事。
“还在读中学的时候，有个从某有名气的初中转过来的学生。是个女孩子，我也忘记她的名字了。”
“然后呢？”
“那时候只是下意识地想知道她为何要转过来这间学校。虽然这样想着，最后好像也没有亲自去问过。”
夏实听着听着也坐到了我的对座上。
“结果好像毕业的时候，我才听到她说，是因为被那里的学生欺负了。”
“...”
“...嗯，我是不是又冷场了？”
“喔，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夏实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毕竟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这样想着的我又回忆起那时班上的人只是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那个哭泣的男孩。
她突然向我伸出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你忘记买了？”
此刻夏实小姐的语气非常地可怕，坐在座位上的我感到了一丝深深的敌意。
“请务必原谅我，没有下次了。”
不要说下次不敢，这样的话会被人捉住“还有下次”的破绽。
“好吧，没事啦~”
虽然她这样说，其实面色还是很不好。你是奶油包之王吧，那么喜欢奶油面包...
“对了，春鸣先生。游戏还进行得顺利吗？”
“喔，这个嘛...”
说起游戏，托她的福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通关了，却要附上熬夜的代价。
“很顺利地过了。”
“我都说了嘛，其实很简单的，没有春鸣先生想象中的那么难。”
你是怪物吗？难道...
“夏实小姐恐怕在游戏里才是最大的boss呢。”
“哈哈，那个...唔~我要取什么名号好呢？”
我偷偷地窃笑着。
干脆就取一个“奶油面包女王”好了。
次日，回到补习社之后。桌面上多了张纸，正准备去看的时候被其他的同事叫去交谈了。
很快地来到了中午。吃完饭过后，我坐在了平时选择的座位上。
四周围看了一下，原本没什么的。没想到的是那孩子竟然在中间的桌子上吃着饭。
我潜意识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心里想着应该怎么开场比较好。
那孩子...看上去好像有点怪。拿筷子的手，好像有点不自然。
认真地看着才知道他是在矫正自己用筷的手势。
其实我也是“交叉筷”的使用者。因为比较习惯于这种用法，所以就没有去矫正过。
虽然家里的人很反感，这样使用筷子的话，很容易会伸出自己的食指。
但是。
“其实不必去勉强自己啊。”
我笑着对那孩子说，他意识到是我，静静地低下了头。
“只要用得习惯的话，就算再难看，也没所谓的。”
他没有说话，还是安静地吃着饭，只是我注意到他没有再强迫自己去矫正。
“这样的去强迫自己是不是很辛苦？”
“...嗯。”
原本以为他会一直沉默的我会心一笑。
“上一次，真的对不起。作为老师，竟然都答不上这样的人生问题，真是失礼。”
“那个...只是我的问题...有点难吧。”
他说起话来有点吞吞吐吐。
“嗯...你是文斌，我没有念错吧？”
“是的。”
“现在你还听一听我对你的问题的见解吗？”
文斌停下了自己的手，点了点头。
“比起学习，嗯...你有没有梦想？
“有。”
“可以告诉我吗？”
“我想生活过得安稳，爸爸妈妈不再那么辛苦，然后...再拥有自己的家庭。”
我点着头，然后继续回答他的问题。
“那样的话，你就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毕竟要做到这种事情的第一步，就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就是努力地学习吗？老师。可是...”
“可是什么？”
“别人说学历这种东西出到社会之后其实用途不大，还说是浪费时间...”
“那要看你在乎的是什么。”
我摇着头，严肃地对文斌说。
“我很难保证你努力之后能否得到什么收获。老实讲，就算是老师我也试过有努力之后得不到回报的时候。”
听了我的话语，他显然有些不安。
“你在班上有被欺负过吗？”
突然之间，我问起了这个问题。他先是有点吃惊，然后悄悄地点了头。
“被人欺负又不能反击的滋味不好受，对吧？”
“嗯。”
“我像你这种年龄的时候非常的怕事，被人欺负了之后，甚至在反击的一刻还在为对方着想。”
“...”
“时间久了以后，那些人就更加得瑟了。”
我意识到口袋里发出声响的手机，只好加快了自己的语速。
“这么多年来，我学会了一样东西，文斌。那就是学会如何反击，还有如何去保护自己，特别是身边的事物。”
他只是看着我，可能是被我的话吸引着了。
“说给自己班上的老师听好了，给他们去处理，不用去可怜那些人。正如学习一样，努力学到的知识可能真的没有任何作用，它也可能只是被用来分别人的优良。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其中的过程。将来有一天，你可能不会感激这些东西，可是你一定会感激自己，因为这都是你努力过的证明。”
他陷入了深思，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抱歉呢，让你听了些无聊的大道理。只管去心目中的自己好了，别人的话都只不过是参考而已。”
我转身走去，想起了某人，有点忧伤而已。
不知道我的话可否帮助到这孩子，在其他人眼中，这都是一些听得厌烦的字眼。
下班的时候，带着寒意的风又吹袭到我的脸上。就像那些伤人的事情，我早就没有任何的感觉。
我一直觉得，作为这一代人，想得伟大一些的话，能为他们留下点什么。
大概是自己心目中一份向往的美好。
可是如果他们都不需要呢？
来到Echoes的门口，夏实站门口等候着我。手上的奶油面包，还暖暖的。
“谢谢你，春鸣先生。”
“是我要向你道谢呢，夏实小姐。”
我伸出头看了一眼玻璃门，然后继续说道。
“我今天很奇怪吗？”
她看了一下自己周围，然后问我。
“没啊，还是那么的..动..迷人。”
夏实偷偷地笑着。
“唔~春鸣先生看了那么多小说，说起话来还是表现得如此词穷呢。”
傻瓜，词穷的我就只会对喜欢的人说我爱你了，不是吗？
多亏这些讨人厌的风，我才注意到她颈部。上次要交还的围巾，还放在背包里。
怎么办好呢。
“怎么了？春鸣先生。”
我没有犹豫，脱下自己的围巾然后套在她的颈上。
“那你回家的时候怎么办？”
从背包里拿出了她的围巾，然后伸出了胜利的手势。我们俩人只是对视着，话都说不出来。
傻乎乎地互相摇摆着再见的手。我很想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人生中一份怜悯。
那就留给需要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