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下楼梯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何人往低处走比向高处走要轻松？
这个道理其实我都懂得。毕竟放弃和认输，早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习惯。
随着自己的年龄，还有接触的环境。以前天真的想法就变得越来越不实在，当发现大家都走着与我不同的方向的时候，就会慌慌张张地跟着他们前进。
失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的出现，会一次又一次地去折磨甘愿接受它的人的内心。
连自信和勇气都没有的人，就更谈不上苦苦的坚持。
成长的过程之中难免会舍弃一点东西。就像背着一个背包，里面都是经历与遭遇，还有一些琐琐碎碎的东西。
很多时候，我们宁愿去留下那些琐琐碎碎的东西，也要抛弃掉看似不重要的事物。
讲到底，还是没有听从过自己的内心。只是一直往着毫无目的，毫无执念的方向走着。
看不见的前方，还是给人带来了迷茫与困惑。生活上的对错，也只是他人的看法。
想起曾经问过泽遥的一个问题：你曾经畏惧过何事？
“没钱啊。”
虽然是很简单的三个字。可是我依然记得在他那份笑容里，这种玩笑却带着些少悲伤的气息。
现实真的是个糟糕的游戏，而他已经成功退出了。
走到家门，从衣袋里拿出冰冷的钥匙。正要打开大门的时候，钥匙在我无意的摇动下发出了声响。
还是小孩的日子里，听着钥匙碰撞的声音就能知道是谁回家了。
那时候还以为自己拥有了什么特殊的能力，结果读书之后，才明白这只不过是音色。
对，不过是音色罢了。而我手上的钥匙，正是爷爷的。
以前会烦恼过该什么时候去配钥匙，长大后才发觉这种问题真的是想多了。
时间会解决一切。
他们都不在了。会到达哪里，会不会有理想乡一样的事物存在？老实讲，我也不明确。
与其抱着不相信的态度，还是去相信好了。因为不想让一些人再轻易地得瑟下去。
“你看看你自己，天天晚上就会玩游戏，手指都开始红肿了。”
晚饭时父亲突然向我发飙了。说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眼神里的尖锐。
我见过他工作的模样，正好与在家里的相反。带着面具的活着，就是我们现在的生活。
大多数的老一辈都很喜欢谈及自己的过去。而我爷爷，从来就没有说起过。
那段令人伤感甚久的岁月，只不过把他变得更加沉默与平静。这可能就是我，一直喜欢呆在他身边的理由。
失眠的时候，他会教我数绵羊。很多时候，他只是用我喜欢的方式去讲道理。
“每天熬到三更半夜，也该适可而止吧？”
虽然听下去有点难啃下去的感觉，我还是忍受了。谁都明白他这是在训导我，可是方式却错了。
到头来，还是因为没有好好地沟通过。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没意义的做法上。
我很想告诉他，从某一天开始强迫我做着不愿意做的事情的同时，我的人生就开始了崩坏。
已经变得不像正常人一样。虽然仍然保留着那份微不足道的善良，不过也只不过是被当作伪君子的证明。
就算我很讨厌自己的父亲，却还是会为他的事情着想，担忧过。
他总是说我连他生活上的一成都学不到。我没像他那样总是负担起责任，也没有在他面对难题时一样的勇气。
事实上我在他的身上真的什么都学不到。什么都没有，只有愤怒。
因为都是居高临下的感觉吧，所以才会有所畏惧。就是如此，才会有那么深的代沟。
吃过饭过后，我们就不会再有任何的话题。我进入房间的一刻，就只留下安静的气氛陪伴着我。
努力这个词，在他们口中总有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抗拒感。
辛苦与无奈的所在，就是带着一如既往的口气，所以让我们很难去明白努力的意义。
家人都是最容易传递到鼓励的人，也是最容易传达到伤感的人。
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因为丢失了那份东西，才觉得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感情还是有的。难免会出现意外的一刻，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自从我开始重新面对起这些难题的时候，就发觉生活已经因此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是因为我认真了吗？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出现了丝毫的光芒。
很快地，12月就到了一半。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
回到补习社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张纸去记熟孩子们的名字。虽然不是学校里的老师，可是想跟孩子们相处好的方法还是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做起。
去理解他们的想法，还有好好地对他们，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虽然学习之外的事情都不是我应该去做的本分，在学校里，这就是学校里的老师的职责。
午饭的时候，我稍微留意了一下那个叫文斌的孩子。像平常一样，还是喜欢坐在我旁边那个座位上。
可是比起之前，他改变了。开始主动与周围的学生交谈，放开地大笑着。
是因为听了我的话，才会改变得如此大吗？
我觉得不是。只不过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全靠他自己一人的努力才会做得到的。
会高兴是因为庆幸自己能为此献上了薄弱的力量。
能看着孩子们挂着笑容的脸，才是这份工作最有价值的意义。
看着别人幸福的同时，自己也会感到幸福。这样表达起来的生活看上去好像很无奈，可是在百般伤感之中却又得到了一份得偿所愿的慰藉。
作为人，不是应该为此奋斗而感到自豪吗？
晚上来到了Echoes，玻璃门里面的只存留着少许的灯光。推开门，门上的铃铛还是依旧发出了声响。
圣诞节就算要来了，秋仁哥好像也没打算好好装饰一番店里面。
走到中间的位置，夏实才从厨房的门走了出来。虽然灯光薄弱，还是看见她脸上沾满着面粉。
“抱歉了，稍微有点来迟了。”
我说道，只见她笑着回答。
“没事啦，春鸣先生。我刚才还在厨房忙着。”
“秋仁哥还在吗？”
稍稍地看了一眼还有灯光残留着的厨房门口，她也跟着我眼睛的方向往身后看去。
“他离开很久了，只有我还在店里面。”
我用着疑惑的眼神对着她。
“夏实小姐在学制作蛋糕？”
“哎，你怎么知道的？”
傻瓜，脸上的面粉都出卖你咯。说着，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
夏实不解地看着我，很快地才知道我的意思。看着她认真的脸，其实自己很想帮她擦的。
只是...
“你今天看上去好像和平常不一样，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在真诚的笑容份上，我把中午的事告诉给夏实。她听了之后，表现得好像很惊讶。
“真的吗？难怪春鸣先生你那么开心了。”
“我的脸上有那么明显吗？”
“你当然看不见啦，不信你去拿块镜子看看自己。”
即使有点半信半疑的感觉，还是相信她吧。
“那你的蛋糕制作得怎么样啦？看上去好像不太顺利啊。”
我带着取笑的意思对她说，然而她好像没有在意地伸出了大拇指。
“嗯，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抱着质疑的我走到了厨房看了一下，这孩子还真是乐观啊...
“没问题吧？看上去一点都不顺利喔。”
“没事啦，没事啦。”
看着她脸上的面粉，我还是没有选择轻易地相信她。
“怎么说都好，弄成这样算是不错啦。我试过自己弄的时候，各种奇形怪状都出来了。”
“哈哈，真的吗？”
她看上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真是的，有那么好笑吗？
“在泽遥的家外面的厨房，反正那时候真的好开心啦，反正最后没有成功，但是很满足。”
“...”
我似乎是笑了起来，可是她却沉默了。看着夏实担忧的脸，我知道了她的想法。
“没事啦，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总要接受的。”
“你觉得没事就好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让你那么担心，还真是辛苦了。
“对了，我都快忘记了。”
我从背包后面拿出了奶油包给夏实，她见到以后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欢乐。
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11点了。接下来我还打算送她回家。
“春鸣先生，那个游戏适应过去了吗？”
“嗯...还可以。”
“撒谎的样子都表现出来了喔。”
看来我是个不适合说谎言的人，连她都骗不了。话说回来，你吃得那么快...
“过几天就圣诞节了嘛...”
“嗯。”
“秋仁哥说圣诞节那天，店里面举办一次活动。”
“什么活动？听上去很有意思。”
听着她的语气，好像有什么大计划一样。
“就是赢下那个游戏来获得秋仁哥制作的一个蛋糕啦，是免费送的。”
“那个游戏...对不起我没听清楚，是哪个？”
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秋仁哥的陷阱。
“你到时候晚上过来试试吧。”
夏实此刻的笑容在我眼里也是十分的可怕。
“好...好...”
“没想到你那么快就答应了，秋仁哥会定下限制条件的，会比平常的还有更难，到时候就拜托你咯。”
“好...嗯？”
拜托我？那就是一定要赢的意思啊...
“一定要赢啊。”
“可是我...技术还是不如别人吧。你自己参加不就可以了吗？”
她好像有点不理解地看着我，我才记得她作为店员应该是不能参加的。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耍帅一次。
“好吧，我一定会赢的。”
夏实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你真是个好人呢，春鸣先生。”
“真的对不起，我不想收好人卡。”
“什么嘛，那今晚就先训练一下啦。首先从上一次的boss开始。”
说着说着，就12点多了。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好好地打败那个boss。
带着遗憾和失望，只能叹了一口气。
“真是对不起，夏实小姐。看来我还是做不到。”
“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遍对不起了。”
回想起来，还真是说了很多次对不起了。
“是不是家里的人都喜欢怪责你？所以才会变得这样。”
“不，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吧。”
认真想了一下，我照直回答了。
“真是的，这种时候还是在为他人着想吗？”
“...可能已经变成了习惯。”
她没有停下自己的话。
“可是你的努力，我一直都能感受到的。春鸣先生。”
努力吗？
“你看啊，黑眼圈都出来了。肯定经常熬夜了。”
鼻子一酸，我似乎被她的话触及到了心底。
“啊...怎么了？”
“没事，只是你的话太让人感动了...”
“你还真是太感性了~春鸣先生。”
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下来，不知道为何会有着这种渴望已久的满足感。
走出Echoes的时候，看着她颈上仍然戴着我的围巾。有点在意，但没有了尴尬的情绪。
回到家里之后，夏实的话还是一直回响在我的脑内。
打开家门，咬着嘴唇的我抬起了头。小小的灯管上，是那个已经挂了很久的大木钟。
每到正点的时刻，就会响起来。认真地看一眼，才发现已经停了下来。
脱下鞋，踩上凳子。打开钟面从底层拿出那个链匙，然后就开始用力地上链。
上完链之后，就要开始移动分针。每经过一次正点，就要停下来一次，等待响声的完毕。
以前这种事情都是爷爷做的。我依然记得他上链时的认真，那时候我会站在下面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弄这家伙。
对了，还有钟的两则，墙上的都是他用铅笔画下的痕迹。为了让这家伙看上去不是歪歪曲曲的，还认真地为帮它上链的人留下了准确的移位。
“怎么样，看上去位置正确了吗？”
他的话，就好像只是停留在那天一样保留着。很遥远，但又非常地近。
没有留下什么有特别意义的说话，记忆中也只有着一些非常模糊的记忆。
但是我确实收到了，来自他一直坚持下来的心意。
再试一下吧。
每次失败的时候，我总会这样安慰自己。其实我很清楚，我就是不想放弃而已。
因为成功之后的喜悦，才是我最渴望的。
这句被丢下的口头禅，本应该是留在我的心中，支撑着我前进。
结果却因为失败太多就抛弃了。总觉得没所谓地抛弃掉的，才是我最想去做的。
究竟该怎么去继续我的人生？
在微弱光芒衬托下的大家伙，好像告诉了我真正的答案。
次日，回到补习社之后。我像往常一样走进课室。
今天是我第一次和这群孩子上课。抱着认真的态度，向他们自我介绍了一下。
“就这样，大家可以叫我春鸣老师。”
“那就是春鸣老师啊。”
“老师教我们什么？”
接下来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因为是周末，还要过来上课其实要开心起来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平日里背着一大堆书本，还要做着大量的作业。和以前的我们比起来，他们也很辛苦了。
说完习题之后，接下来就让他们都自己去做。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自己也莫名开心起来。
可是我留意到一个孩子，有些题目好像怎么都弄不明白。
我记得他。大家都去玩耍的时候，他总是自己一个坐在那里学习。光凭这一点，他就值得被肯定。
只不过现实却是拿成绩来说话的。没有成绩的人，很难被肯定。
趁着还有时间，我走到了他的身旁。
“这题不懂吗？阿星。”
他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老师，我这题不是很明白。”
我带着笑容细心地讲解了一次，虽然他还是很难去理解，通过他自己的努力，最后还是弄懂了。
能通过自己去完成一件事情的感觉，确实很棒的体现。他能露出开心的笑容，是理所当然的。
正当我以为要离开的时候，他却带着了疑惑的语气叫住了我。
“春鸣老师。”
“什么事？阿星。”
“老师，我是不是很笨？”
他的问题，让我有点意想不到。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为什么这样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因为大家都这样说我，连老师都这样说我。这些我看上去很复杂的问题，在大家眼中都是很简单的吧？”
“是补习社的同学们和老师这样说的吗？”
“不...不是。”
这孩子...有点像以前的我。被人侮辱的时候，我虽然选择了努力的做法。
就像父亲说的，我只是这一代人中的废物。
努力不一定会有回报，有时候还会留下难忘的痛苦。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旁，然后笑着点了一下头。
随着大家回来课室，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说出自己内心的话。
“好，静一静。”
我站在讲台上面，然后拍着自己的双手。
“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孩子们的目光都朝我看来。没有害羞的感觉，我仍然能保持着自己的笑容。
“你们觉得什么才是幸福？”
“看书的时候。”
“肯定是玩游戏机的时候啊。”
就在大家都议论纷纷之时，我开始表述自己的话。
“我觉得，能遇到大家就是幸福。”
“能活着是幸福。”
“能坚持是幸福。”
“能努力也是幸福。”
“所以大家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把它们都当作是自己的幸福。”
“活着可能会很艰辛，坚持可能会很痛苦。连努力都会没有收获的时候，那么尽管去想着那段经历时的过程，结果才不是像别人说的那么重要的。”
“想流泪就流吧，想笑就笑吧，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拥有着这份幸福，就不要再质疑自己的价值，尽管向前跑吧。”
踩着单车的我，仍然能回想起孩子们发自内心的笑容。
“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感激自己为这个世界留下过这一份传承下来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