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的夕阳，带走耀眼的光辉。昏黄的斜阳下，拥挤成片的学生从学校大门涌出。人与人插肩而走，可他们之间却未必认识，所谓的三两成群，就是将一个大圈子划分为无数个小圈子，当有一天，小圈子里的人跳出大圈子的时候，这些圈子也就散了，就如同失去了容器的水滴，分而不聚。
莫明看着身旁的人流，心里滋味难明。
每一日，每一夜，上演着不同却又一成不变的生活戏剧，就如同这挂在天边的斜阳，虽然落得迟缓，但终究会隐去身影。黑夜虽然漫长，但朝阳终究也会升起。明明是未知的未来，却又早已经注定。
“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们站在安全线以内！”亲和之中带着距离感的女声响起。
莫明如同大多人一样看着地铁进站，只是心中却在思考着：这样的速度，或许能将痛苦减少到最小吧，甚至于根本来不及感受疼痛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要说起来，这里也是发生过几起事故的，不久之前还听到过某女孩发疯似得突破拦阻，在列车来前跃入轨道的传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列车顺利靠站，并没有发生预料之外的情况。莫明跟随着拥挤的人群，半主动半被动地挤上列车。
每到这个点，地铁都挤得不像话，车厢里几乎饱和状态，可外面的人还拼命地往上面挤，就好像这是末日时的诺亚方舟，挤不上来就要被遗弃一样。
班里人常开玩笑说，挤公交是包含散打、柔道、太极、相扑、平衡木等多项体育于一身的全能型运动。可是这些在挤地铁的面前都算
小巫见大巫了。最起码还得加上骑马、射箭、跨栏、匍匐前进这些才够格。
两者之间会有如此差距，大概是因为地铁是在特定轨道上行驶，所以只要挤上去就可以开动了吧。反观公交车还得考虑超重以及司机的操作空间问题，万一爆胎，或者把方向盘挤掉了，岂不是全车都要完蛋！
言归正传，此时莫明已经上了车，能不能挤上来已经不是他要担心的问题了，现在他要担心的是自己这个小身板会不会被挤扁。
还好，经过事实验证，人的身体还是潜能很大的，这点拥挤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虽然性命暂时无忧，但这么挤着也是怪难受。不知不觉中，当列车开动的时候，莫明发现自己竟然从车门挤到了车厢尾部的角落里，这简直是不思议了。不过这样倒也算好，总比在车厢中央连稻草都抓不到一根，只能依靠四周的压迫力保持平衡来得好。
车辆开动没一会儿，莫明就发现了一道波澜壮阔的景象，两座柔软的山峰如同果冻一般在他眼前晃啊晃啊的，晃得他眼睛生疼，而且偏像是被定住一样无法移开视线。
足足几秒钟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这两坨果冻身上的布料好生熟悉，不正是市一中的标准制服吗，那这个果冻的主人岂不是和他一样是市一中的学生？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结果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即使是眼镜片也无法掩盖住水雾在眼中蔓延。
莫明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可是却悲剧地发现自己的头被卡主了，根本就无法转动。
没办法，他只能努力斜眼，不去和女孩对视。
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世间万物皆是色，表象是色，皮囊是色，肉体是色。色者，皆是虚妄，欲看破红尘，跳出色界，须先看破色。
莫明觉得，此时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思想境界的最高峰，离看破红尘不远了。
可为什么心里还这么虚呢？
不行，还是不能再看下去了，会有血光之灾的。
想到这里，莫明将目光上移，毫无意外地再次对上那女孩水灵灵的大眼。
都说眼睛是心里的窗户，现在看来此言非虚啊，隐约间感觉这双眼睛透露着什么信息。另外，这女孩的脸为什么能红到这种地步啊，这是充血了吗？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莫明的心里嘀咕着，目光再次移开，这次，却是让他发现了一些问题。
仔细一看，这女孩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要说模样，大概就是一眼看上去就给人很猥琐感觉的那种。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个男人的站姿很有问题，虽说，车厢里很挤，但是他也不至于直接贴在这个女孩身上吧。
再一看，莫明明白了，感情这个是色狼想占这个女孩的便宜吧，难怪说女孩的目光这么奇怪呢，这是求助的目光吧？
事情虽然明白了，但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实质上来看，只是被占个便宜而已，又没有什么损失。
再说了，自己也不认识这女孩，退一步来说，车厢挤成这样，又能怎么办呢。大声说这人是“色狼”？人家女孩都没说话，他莫明瞎嚷嚷什么？就算喊了，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这猥琐大叔也完全可以说自己这是“被逼无奈”，这种情况下，也完全有理。
总结下来，还是一句话，多一事不如……
好吧，看者这水汪汪的双眼，莫明还是忍不下去了，如果换作往天也就算了，可他今天可是正好参悟透了神的旨意，这等凡夫俗子还不配让他犹豫不决。
呼——
深吸一口气后，莫明使出平生以来最大力气，用力推开右侧的人群，然后伸出左手一把抓住果冻，哦，不是，是抓住了女孩的手，接着用力一扯，将女孩拉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那猥琐大叔竟然反应过来了，向着莫明投来恶毒的眼光，而莫明则是毫不在意地瞟了回去。一个短暂的交锋，高低立分，大叔心虚地收回了目光。
这结果完全在莫明的意料之中，开玩笑，今天的他可是人生境界的顶峰了，领悟了神的旨意后，他自信觉得完全可以凭眼神力压众生。
有句话说得好，人生处处充满着惊喜或者惊吓，一切突然事故都是突然发生的，而莫明也万万没料到，即使是领悟了神意的他，依然敌不过身怀十八般武艺，战斗力爆棚的挤车大部队。
原本他是打算将女孩拉到角落的，结果还没到角落呢，不可抵抗的力量又突然反弹倾斜了回来，于是乎，他就这么被迫地将女孩压在了墙上，嗯，还是面对面的。
“唔——”不只是女孩，连莫明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反应过来后的第一感受，就是软！非常之软，难以形容的感觉，当然，这个软还不包括那两团大果冻在内。
这就是所谓的柔弱无骨吗，果然“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对不起……”回过神后，他急忙道歉。
“没，没关系，唔……”女孩因为人潮再一次涌来而受到二次压迫，发出轻微的痛苦呻吟声。
不得不说，眼下俩人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正面几乎完完全全不留缝隙地紧贴在了一起，甚至于莫明还需要全力抵抗，外加上两团大果冻的阻碍效果，才能勉强让头部拉开距离。
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女孩的脸颊更加红，都红到脖颈处了。
从结果来看，莫明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十分流氓的事，对于女孩来说，相比于刚才那个猥琐大叔，现在所“承受”的至少糟糕了十倍不止。
两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开口说话。
虽然莫明也有试着挪开位置，但是结果却只能是无用功，反而像是在故意占女孩便宜似的。
此时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响起一首歌：
“在回家的路上，我情不自禁，摩擦，摩擦，在这Q弹的果冻上摩擦……”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会出事的。
所道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切都只是虚妄，虚妄，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已，臭皮囊。观宇宙之大，不可度量，地球，甚至太阳系银河系都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而已，人类更是渺小到极点。任何事物都有开始与结束，那么宇宙的起始和终结又在哪里？它的边境又是否存在？边境之外又是什么？所谓的真理……
不行不行了……
莫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最终奥义——观宇宙”也无法解救他，他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即使是领悟了“真理”，也无法做到柳下惠那般“坐怀不动”，难免产生了生理反应。
有一句经典的话如此说道：“快乐并痛苦着”。
莫明此时大概是理解到了其中的意境，快乐，并痛苦着。对于绝大多数男性而已，这种情况可是说是梦寐以求的。
和一个正值大好青春的羞涩女孩这样“面对面相拥”，这得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可对于莫明来说，此时的最大问题就是实在太“近”了啊。
整体姿势虽好，但局部部位却是相当的难受。
通过女孩咬唇双眼蒙雾的极度难受表情来看，莫明可以断言，对方肯定是已经察觉并且明白了什么，现在社会，人们的思想逐渐开放，身为一个高中女生，要说对这方面一无所知，那肯定只有一种可能，她绝对在装纯！
话说回来，此时莫明倒是希望眼前这个女孩是那种不染纤尘的白纸，这样至少他也不用这么尴尬了。或许对方还会来一句：
“那个，你有什么东西顶到我了……”
然后他可以安然地回答一句：
“对不起，我的枪没收好，其实，我是警察。”
不知是谁人云的：“痛苦的事不会长久，快乐的事未必长久！”
这句话对于此时快乐并痛苦的莫明也适用，终究车厢的人还是少了下来，占着合久必分的道理，俩人最终还是分开了。
正当莫明打算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以缓解尴尬的时候，女孩却突然下了车，只留给他一个芊芊背影以及缠绕于心头的清香。
他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俩人之间也并无进一步的交谈，对于女孩，他几乎没有了解，虽然通过校服可以得出女孩和他是同校的这一信息，但除此之外却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即使是同一学校，俩人之间只怕是也再难相遇，又或者偶然相遇也作不识。更何况对于莫明来说，这是第一次，便也是最后一次了。
也罢……也罢……
俗世之事，不外乎如此，应作无事如是上观！
“拦江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当这个声音响起时，自女孩下车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
莫明看了看四周，然后跟着人流走下列车。
他特意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之前那位猥琐大叔的身影，不知道对方是下了车还是去继续祸害下一个妹子。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公车类型的h小说不在少数，但是在现实中色狼最多也就占点手上便宜，根本不可能做出十分过分的举动。
而且这些都与莫明无关了，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不平之事发生，即使是英雄能救助的人也是很有限的，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出了站，来到地面，第一时间，掺杂着水汽的凉风迎面吹来，让人不甚惬意。
莫明稍稍辩了辩方位，然后向着不远处的大桥走去。
拦江，入海大河，因其超长的宽度和水势湍急而出名，又因将兰海市一分为二而取名为拦江。
拦江大桥，长十三千米，宽五十米，横跨拦江，连接南北两侧兰海市，上有2条人行道，2条自行车道，2条电气火车轨道，以及8条汽车道。每小时可通过5000辆汽车，120列火车和2万行人。
这是明面上的一些数据，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暗地的。
据不完全统计，平均每两天就会有一人从这座大桥上一跃而下，在高度和湍急的河水下，生还率不超过百分之一。
莫明上桥，走了十来分钟后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大概是够了，他略微估计了一下，再多走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
到了这里，微风也变得有些强劲起来，不断吹拂着莫明的衣衫。
黑夜逐渐降临，湍急江水扬起的浪花不再可见，江的另一岸亮起五彩斑驳的霓虹灯，构成一条美丽的线条。
不知不觉中，莫明看得有些呆了，却不是因为江岸的美，而是因为他在思考一些不知名的问题。
人活着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出生，成长，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抚养儿女，逐渐变老，最后死亡。
去除中间的过程，不就只剩下出生和死亡了吗。
若说是为了体验人生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人生百态，那岂不是又太过于多余了吗，若是不曾“知味”，又怎会去渴望？
渐渐地，莫明入了迷，直到寒意的江风将他吹醒。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又何必再去想这么多。
他看着下方想到。
被黑暗笼罩的江水，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若是纵身一跃，又是否可以寻得真正的自由呢？
莫明缓缓地闭上眼，在最后一丝光明也即将从眼缝中消失时，一道轻灵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寻不到的，这世间又哪来真正的自由！”
（未完待续……）
